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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8/09/11 21:25:53瀏覽1756｜回應0｜推薦4 | |
| 李安的電影有種特質，擅長描寫邊緣人的恐懼，沒有明天的未來，這點，李安描寫的好極了。可能與李安的成長背景有關，一個台南的外省人，一個在美國長期失意的中國電影人，《斷背山》是一例，《色戒》又是一例。 近日看了一遍《色戒》，感觸良多，看到動情處，也是不勝唏噓。 第一個地方就是當幾個愛國青年演出話劇時，一個老者突然站起來高呼：中國不能亡！我當時亦是熱淚盈眶。生活在那樣一個歷史所謂的大時代，任何一個熱血的愛國青年都一定會走上鄺欲民、王佳芝的路。但這只是導演要呈現給我們的時代背景而已，後面呈現的才是導演要告訴我們的：人性和現實。 其中有幾個細節特別值得我們回味，一是當易先生約王佳芝到日本人尋歡作樂的地方約會的時候，易先生對王說：我比你更懂得扮演娼妓！影片並沒有過多地描寫易在「和平建國」中的態度，只是通過他說的幾句話反映了他內心真實的想法。「雖然他們大家嘴上都在談著國家民族千秋萬代，但內心卻只有恐懼而已。」『你看日本人的歌唱的比哭的還難聽！他們敗了是早晚的事情』。 一個汪精衛偽政權的高官，眼前享盡榮華富貴，其實心裡頭很清楚的知道他們是沒有明天的一群可憐人。於是他們的妻子只能整天打麻將、購物來消磨來日、麻痺自己。影片中對於『性』描寫，哪裡有一點色情的成分，就只是反映出一個不能掌握自己未來的男人，掙紮著用『性』來證明自己存在的恐懼！ 現在我們看到的歷史，都不過是勝利者的宣傳而已！汪精衛看到813打到最後，幾十萬國民黨軍隊連基本的醫藥保障都沒有，不禁感嘆：「這仗要怎麼打下去。」（黃仁宇 《大歷史看蔣介石》）那個引刀成一快的熱血愛國青年不見了，世界上多了一個現實主義者。汪被日本人忽悠是一定了的，至於他的那一幫手下，包括易先生，打著曲線救國，解救同胞，再造民國的旗幟投奔了日本人，原先內心到底有多少善良的想法？真的只有天知道。 小時候看聖經，有一句話特別不理解：上帝看重的是你的意願。現在有一點懂了。說到這裡，我要特別提到影片的一個細節：在易的書房，那間不准王在踏入的書房，其實就是易先生的真實內心世界。有一個長鏡頭，記錄了房間內的各種裝飾物，重要物品。在寫字檯後面的牆上有一張孫中山先生的標準照和一張小一點的易先生年輕時候的照片。而國民黨成立於東京，孫中山過去不也是聯日的嗎？過去也得到日本政府的支持，為什麼到他們這個年代聯日就成了大漢奸？ 那張照片中的易先生一身戎裝，是如此的陽光，如此的青春，充滿了向上的朝氣和所有理想主義者共同擁有的樂觀。那不就是20年前的鄺欲民嗎？這群漢奸，誰個又不是當年揮斥萬酋的愛國青年，先行者、英雄。無論汪還是周還是陳。看看那張照片中易先生再想想整個影片中易的那種陰鬱。這是導演很想告訴你的：理想主義死了，只能藏在自己的心中。能夠活下來的，只有扭曲了的現實！ 片中還有個懸念：王佳芝為什麼會愛上漢奸？王佳芝走上了這條志願報國的道路其實也有很多的無奈與酸楚。她的父親離開他了，在英國再娶了，她看著他父親給他的信，痛哭流淚。她的親戚並不愛她，整天希望她搬走，好減輕他們自己的負擔。從此之後她只能依賴自己走上自己的人生。電影中模糊的、離開的父親身影，讓我聯想起那個遠離淪陷區人民、遷到大後方去的國民政府，讓自己的人民來面對這個並不愛她的『代養者』——汪精衛的漢奸政權。王佳芝又因為參加愛國運動而破了自己的處子之身，自覺無法見容於自己的同學朋友，從此意義來說，熱愛文藝的王佳芝也被迫成為這個社會的邊緣人。 邊緣人之間的情感是複雜的，這也是為什麼同性戀者的感情相對來說比雙性戀來得複雜，因為不容易找到與自己有相同屬性的邊緣人。一個絕望的邊緣人易先生卻將鴿子蛋給了王佳芝，希望借此動作展現自己的男性的能力與精神上的救贖。那一剎那之間，靈光乍現的王佳芝，也已另一個不自覺地做了反射動作——告訴他快跑——回應易先生對她的救贖。 再看看那個青春的車伕吧，他也是那麼的陽光，簡直陽光得和那個世界那麼的不和諧，陽光得讓人絕望，以至於我們可以斷定那是導演刻意所為。因為他的出現，幾乎顛覆了鄺欲民、王佳芝等人所作的一切，顛覆了所有知識青年的愛國結構，他的出現就像是魯迅在仙台的電影院裡看到了遼東半島麻木的中國人。鄺欲民、王佳芝、愛國者們，你們將要獻身的家國正是由這個車伕和那個要回家燒飯的老太太組成的啊。他們是麻木可憐但又是幸福的，因為他們的一生不會有什麼大的理想，不會需要去背負那麼沉重的「亡國奴」的負擔，更不會走入易先生那樣攪纏著愛國叛國，理想現實的無間地獄。 那麼多人性的不可測，那麼多悲涼。但是我想我如果生活在那個年代，一定會和李安說的一樣，殺了他，殺了易默城。只不過我在殺他的時候，會充滿了對他的同情和悲憫。因為20年後的我很可能會變得和他一樣現實，變得和他一樣陰暗，變得和他一樣會和敵人、自己妥協，變得和他一樣只有在肉慾中遺忘自己的靈魂，變成一個人渣。 也許，所謂救民出水火，不過是年輕的理想主義者的一廂情願，別人是不需要救的，還是救救未來的自己吧。所以在救國之前，先救自己吧！救一下自己的靈魂！ BRAVO！李安。你比大多數只會賣弄特效、蒼白無力的好萊塢電影導演強太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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