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萍　　　◎白家華

　　在幾近乾涸的泥土地上，一團又一團的綠色淡影，因日曬而趨於枯槁，而緊貼於土表！那些都是「浮萍」的小小身軀！它們天生的軀體是薄而小的，在日常裡怎能抵擋得了頭頂上那顆巨大恆星的強光照射呢？又怎能揣測得出，那些埋伏在溪河底下的暗潮之詭譎洶湧呢？但它們常以自身的表現來證明自己的族群依然能夠順利的遠播他方，世世代代！

　　曾經，從另一塊土地上，於另一灘積水中，揚帆出航遠征！在斑鳩獻唱的歌聲中，飄浮過魚群戲水的清溪；在閃電揮鞭的聲光裡，流蕩過驟雨擊打稻禾的水田……終於在那裡找到了另一片新家園，尋得了另一座暫時碇泊棲居的港灣。

　　兒時的我，於天真的漫遊中與它們相遇，尚不能體會那種景象伴隨而來的深沉意含！至今方能領悟，在垂死中猶未放棄希望的它們，其實也曾經這樣對我說：「我們曾經踩踏勇敢的腳步出發，到了這裡來生存與繁衍！儘管眼前的希望已經所剩無幾了，仍然不會輕言放棄！」

　　又過了些許時日，夏季的午後陣雨淋灑而下，為那兒的旱地帶來了及時的潤澤！原本瀕臨絕境的那些「浮萍」啊！出於自性的那份堅持與隱忍，意外的獲得了回報，而再度甦醒過來！也恢復了原有的抖擻精神與青翠豐腴的光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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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顯眼的一種存在，一種沉默無語的淡影，卻吸引了我的目光！這些穿著樸素綠衣裳的小小浮萍，它們世襲的裝扮總是這般簡陋，身上並沒有蓮花的豔美，也不具有蒼松之遒勁！

　　我曾在對景沉思之際想像到，在因為奉獻而必須奔走天涯的時日裡，若沒有完備的行李可資隨身攜帶，怎能在異鄉安穩的過活呢？倘若命運注定我必須為了愛而到處流浪、為了夙願而四海為家；那麼，面對夏暑冬寒的考驗、面對全新的水土與陌生的人事物，僅憑孑然一身，怎能妥善應對與安然的渡過呢？

　　但是！看哪！浮萍只有身上幾片舒展的小小的單薄綠葉，就瀟灑的踏上了未知的途程！儘管在浪跡天涯時，曾經受傷過、生病過、饑渴過、煎熬過，卻依然能夠順利的執行自身被賦予的天職！包括順利的存活了下來。

　　曾經，在波浪的襲捲中幾番搖盪過，在急湍的撲打下也不斷的浮沉過；如今，那些顛沛流離的遭遇都已成為往事，在這裡暫時倖得一處安定居所，被供養在我家陽台上的這一盆清水之中！儘管這一種安逸舒適的生活與它們向來秉持的天生的風格有所違背，這一群小小青萍啊！仍然不失卻它們隨遇而安的本性！

　　　　　　　　～另刊於《國語日報‧文藝》2012/12/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