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某次,我無意間在書櫃深處發現從前的日記簿,看著精裝封皮上的那抹塵埃,我知道已許久沒人動過;我將日記簿用衛生紙擦拭一番,掀開它讀了起來。在我閱讀之際,其中的文句都彷彿幻化成無數影像,而後影像逐漸清晰,變成一連串銜接的畫面,畫面如同電影般,拂過我的心頭在腦中迅速流轉,最後竟挾帶出眼眶裡的幾點清淚濡溼了面頰… 回首過往十八個歲月匆匆,在人生這段所謂「最喜悅」的四分之一時光裡,我得到的是什麼?悲歡離合、寂寞無奈是千重巨浪將我掩埋,一曲酸甜苦辣的破碎樂章。我本來也有一雙明亮如焰的眼眸,可以看清楚任何事物,然而它其實存在著先天性的隱疾,只是遲遲未被發現,加之成長的環境屢遭變故,更無暇留意我眼睛的變化,視力也就越來越差,視野因此愈來愈窄,驚覺之際已是為時太晚,僅殘存些許的視力及視野。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成為視障者,從來也不曉得眼睛不好是這般痛苦;買東西時錢掉在地上,到底要撿還是不撿?餐桌上吃飯時,菜是要夾還是不夾?走在路上撞到人、踩到狗、踢到東西,心情是何等尷尬?冷言、吠聲、疼痛頓時將自己包圍,當下我只求腳底有個洞讓我引遁,使我消失,永遠消失,然則心靈的逃避是無法拒絕現實的殘酷,我只能選擇走開,默默無言地走開,想為自己辯解些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口,因為要說的實在太多,能回答他(它、牠)們的,唯有一股冷空氣裡沈默的啜泣。我常在深更無人之際,在高處對夜空吶喊:「為什麼是我?是我來承受這樣的痛苦?」我一次次地狂呼,聲音遠遠送出,秋風襲捲落葉給我一地枯萎的低訴,細雨如絲灑下滿園無言的輕嘆,但上天的答覆卻永遠聽不見,前途茫然,你說你也茫然誰不茫然?我連一位7-11的打工小弟都無力勝任,你說誰究竟比較茫然? 難道要放棄自己嗎?放棄的心靈會否有人為他奏一首哀傷的歌曲?還是寫一篇淒涼的文章為他對夜慨嘆?恐怕是將他推入谷底,視作永久的唾棄;我絕不能放棄自己,雖然往後的時日依舊崎嶇難行,我也要勇敢挺進。常記得母親的那句話「哀莫大於心死」,只要心中還有希望,就不會害怕失敗;只要內心擁有光明,黑暗就無法將人吞噬。沒有時間再允許我感嘆過去,更沒有光陰能讓我焦慮未來,我只能把握此刻不斷努力,努力持續求進步,就算進步未必成功,但沒有前進,黎明晨光將永難照入漆黑的窗,唯有不斷努力,天上陰雲才無暇將我籠罩,心內燃燭方可長保不滅,現在的奮鬥是為將來鋪路,雖然此路的前方有塊大石攔阻,我仍要繼續邁進,因為相信到了那時,將有把尖錐在手,讓我將之鑿通;雖然大石的遠處有道懸崖把路隔斷,我仍要繼續向前,因為深信到了那時,將有座虹橋越空讓我安然度過;「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上蒼就算封閉我所有的門和窗,阻絕絲毫的光與熱,我也要奮力破石而出,迎向日頭,什麼時候鬥志方息?當我閉上雙眼,長睡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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