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猶豫著該不該書寫以下這段文字，畢竟，那牽涉很多也許不該講明或戳破或「往事不要再提」的地雷。最後，我思考了很久，決定用一種半公開的方式表達，這也許是在盡量不傷害到任何人的情況下，最健康的抒發方式吧。（p.s.以下出現的我們與你、我，都泛指不特定人士）

嘿，在邁向四十歲的這段期間，藉由網路，我們連上了。

多年不見，我們或許在外貌上差異算不上大，言談的內容卻已有很大的不同了（儘管，我們幾乎記不起以往的任何一次談話內容）。我們在網路上，以老朋友的親暱姿態，看似直言不諱，又或者看似逾越多年各自在職場築起的那道分寸的高牆，恣意地開著過分的玩笑，甚至也聊起陳年八卦的斷簡殘編（你知道的，每個人記得的部分不盡相同，對事態的解讀也不全然相似）。我們看似更能誠實地面對自己、面對與彼方的差距、面對當年的一些苦痛與傷口，但我清楚（也許你也通透得很），我們回不去了，過去就是過去了，不管試圖從中獲得什麼平反，爭取個什麼樣的道理，都回不去了。人生沒有備份，儘管記憶可能還清晰地印在腦海裡，但無從修改。

而我知道，你並不平衡；請換個立場看，我或許覺得很無辜。當網路上幾乎對不上的言語形成巴別塔之後，我們假扮的親暱因而凸顯出距離，我們主張的正義或許變成了算計。不只如此，我們彼此都有一些問不出口的話，可能是關於對方這幾年來的變化（回復單身？職場不順？求子無著？……），也因此我們刻意跳過這些，尋找安全地、可插科打諢的話題，當然，擦槍走火也在所難免。

只是，那重要嗎？除了滿足我們偷窺的潛意識，或是某種笑裡藏刀的恨意，根本無助於我們向前的步履。或許你不敢大步邁進，因為某種茫然形成一道隱形的牆；或許我步履沈重，因為崎嶇的山路與遍地碎石阻斷了速度；或許我們只能駐足停步，因為夢想和期望和計畫和雄心壯志終於只剩荊棘。我們再不敢相信自己辦得到，也不敢相信對方的單純無害（連當年的單純無害都不敢相信）。我們或許還敢大聲地笑，卻還是緊緊地抓住了一點憂傷。

這是我的中年感懷，或許於你而言，這情緒多愁善感到「為賦新辭強說愁」。但當網路上的通連與親暱，無法追回現實上的距離，我盤算著，這或許是合適的惆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