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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行員們(下)
2006/11/27 23:02:25瀏覽1846|回應2|推薦13
我信手拿了門邊的掃帚,快步穿過客廳,走向寢室。一推門,我的天,每張床上下鋪都睡滿前晚執行夜航任務的飛行員,場面真是壯觀極了。

其實,他們一直都在的,只是在這之前的幾天,他們的任務時間和我一大早來掃地的時間,都錯開了。

躡手躡腳掃完地,收完垃圾,擦了桌椅,轉身回客廳,剛來時還翹腳坐在沙發上假眛的飛行員──定神一看,中校,是分隊長──已經站在窗前往外望,幾乎在我踩回客廳地板那一瞬間,分隊長下了號令,說時遲,那時快,所有待在客廳的飛行員全都不發一語,拔了腿,衝出待命室,跑向外頭幾個機堡裡他們的座騎。

兩分鐘裡,比剛來聯隊報到那天聽到的嘶吼還要大上幾倍的聲音,轟隆隆,夾著竄入待命室油煙味,和二級地震般的顫動,從機堡向外移動。我趕緊跑出待命室──連掃帚都還握在手上──目送一架戰機咬著一架戰機尾巴,滑向主跑道。

上午的陽光照在戰機灰色機身的鐵殼上,耀著亮閃閃地光芒。轟!第一架F-5E先長長嘶吼一聲,接著尾端噴發出橘紅色的巨大火光,推著鯊魚和刀型舵,飛向天空。隨後是第二架,第三架,我忘情地數著,數到所有戰機都升了空。

那還是「莊敬自強,處變不驚」的時代,我這當時胸臆裡滿是忠貞愛國情操的「思想純正份子」,數著鐵騎升空,熱血可差點就爆破血管了。

返回待命室,寢室裡執夜航勤務的飛官們,居然一個個都還沈沈睡著,誰也沒被剛才驚天動地般的吵聲驚醒。真不知他們花了多久,才練就老僧入定般的功夫。

連續幾天,都和飛行員們在待命室相遇。在空軍,飛官是天之驕子,負有最危險的任務,享有最好的待遇,最無可質疑的尊榮時,不免也目中無人。在面對像我這種初來乍到的二等兵時,天高地遠的感覺最是強烈。

因此每回去掃待命室,根本沒人會理會我這戴著被大家謔稱「師公帽」的帆船帽的大頭兵。除了張文碩。他完全沒有架子,雖然不會主動跟我說話,一個微笑,一個點頭總是少不了的。

有天,壞了肚子,我蒼白著一張臉,仍舊去待命室報到。我冒著冷汗,才不經意皺起眉頭,一雙大手便拍上我的肩。抬頭一看,是張文碩。

他說:「小兄弟,你似乎不太舒服喔?去去去!趕緊回去休息,今天就不麻煩你掃了。」我像是掉進河裡的落水狗,被人用網子救了上來,用充滿感激的眼神,望著救贖我的那人,我說:「我沒事,教官。」他卻一把搶走我的掃帚說:「我下命令囉!還不快走。」

張教官於是成為我和飛行員世界對話的窗口。我們會有更多對話的原因,是我們聊起一個叫高瀅的人。高瀅是我技術學院的學長,他畢業後,走了一條和大家截然不同的路,是去考空軍官校,被錄取,還選進了飛行班。沒想到官校四年級時,飛機出了事,摔在跑道上,高瀅彈出機身外,傘不及張開,摔死在跑道上。張文碩,是高瀅的官校同學。

許多年之後,我想找張文碩,卻始終沒有打聽到他的消息。他是去飛了F-16,還是幻象?抑或早就從軍中退了下來,坐在波音七四七的駕駛艙了?

我在四四三聯隊待了三個月,便去受了預官訓,結訓後,分發到北部基地,四四三那段數著戰機升空的日子,便成為永遠的過往追憶。腦裡迴盪起Supertramp的經典作Hide in your shell時,那些影像,全都鮮明了起來。





( 創作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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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443當聯隊長
2010/04/25 15:37
Google的過程中看見這一篇,看見你寫「張文碩」教官時,硬是覺得這個人好熟啊,原來是我們單位的副聯,現在在443當聯隊長了~感覺就是個好人沒錯~
楊格夫(negev) 於 2010-05-05 18:46 回覆:

謝謝您提供的訊息,文章裡做了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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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同梯
2008/12/27 01:25
我記得你,以及王聰喜。不過,很抱歉,你的名字我記不得。我原先是分發到和你同一中隊的機務室,後來轉到另一中隊,再轉調作X科。
你是那個瘦瘦的,很快就去簽四年制預官,你的行政長姓林,如果沒記錯的話。
和張也有一些接觸,我有幫他組一台電腦,後來他還調到科上,當訓練官。前幾年,我居然在台北街上預見他,長相沒什麼改變。
my mail is hsuy1200@ms6.hinet.net,如果你有空,歡迎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