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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好走!
2007/02/04 10:00:07瀏覽181|回應0|推薦4

 

「高叔,我媽走了!」

那天清晨,在樓梯間遇到一臉倦容的阿娣,與拎著好幾袋子家當用品的印傭,向我幽幽地說著她的母親告別人間的消息。

 

十年了,在四十九歲那年的聖誕節前夕,阿娣的媽媽過不了民間禁忌裡常說的「犯太歲」,加上「逢九」的人生大關,在上班的途中,頭部被肇事的公車嚴重撞擊。雖然生命從死亡深淵中拉拔上來,但重創後不再完整的頭部,讓她的生命從此深鎖在長臥的病榻世界裡。

 

十年了,在等待的歲月裡,阿娣爸爸的銀灰色的髮浪,淹過歲月烙印著蒼茫的鬢角;阿娣與弟弟也都分別大學畢業、服完兵役,從生澀的中學生蛻變成踏入社會的新鮮人;「哈利」,那隻十年多前我從南部帶來與阿娣家結緣的金毛小約克夏,也已經老態龍鍾,齒牙動搖矣!

 

跟大多數的植物人一樣,阿娣媽媽的靈魂,孤獨無助地禁錮在缺殘的軀殼裡;在歲月的磨散下,器官的機能也逐漸地被啃蝕著。不定期的掛進急診室,對長期臥床的病人而言,如同門診病人例行性複診一般,似乎是一種司空見慣的生命輪迴;去年阿娣媽媽又是再次發燒,加上喉嚨的氣切部位無法從抽痰機中抽出一絲絲的痰液,經由急診住院觀察治療。

 

1050mg/dL的超高血糖值!實驗室專業性的判斷一開始以為血液檢體是不是又污染到點滴管的葡萄糖液?經過再次確認無誤的臨床診斷,醫師研判高血糖值是因為長期臥床造成胰臟功能萎縮,胰島素無法調控阿娣媽媽原本沒有糖尿病病史的血糖,加上阿娣媽媽或許帶有家族性糖尿病的潛在宿質,讓失控暴增的血糖像是蒸散掉體內的水份一般,造成氣管乾涸地抽不出一絲絲的痰液!

 

今年閏七月的前夕,阿娣媽媽又是高燒不退,再次來到急診。上次暴增的血糖控制在130mg/dL左右,輕度上升的ASTALTLipase似乎在訴說著肝臟、胰臟器質性的衰敗。阿娣媽媽自從初入院驗血之後,平靜地一個多禮拜就沒再送來任何檢體到實驗室來,直到那天她試圖吸入生命的最後一口氣…

 

十年前的無常,讓阿娣媽媽的生命樂章轉折成變奏曲;十年後的無常,生命樂章戛然譜下了休止符。

 

那天在肅穆的告別式上,我瞻仰著阿娣媽媽人生的最後容顏,灑下一蕊紫色牽牛花,見習著人生的最後一堂課!參加人生的最後一堂課,像是旁聽一堂生死學的教育學分,對一些人而言也許是一種沉重的勉為其難,令人疙瘩的社交活動。

 

隨著引罄送迎的念佛聲,我與阿娣的乾媽走過會場後方的長廊,來到人聲雜沓的火葬場,那是我第一次如此貼近火葬場。我坐在長椅上,似乎感受不到原先肅穆的氛圍,取而代之的只是各處匯集到廣場前的沸揚聲浪!

 

凝望著阿娣姐弟素黑的身影,在吐著蕊香的黃白菊花前,似乎默禱著「媽媽好走」,讓我聯想起《看待死亡的心與佛教》(東大出版社)裡的一段生命對話:?你們絕不能誤會,媽媽絕對不會把你們忘掉的!媽媽不久之後,就會成為你們的南無阿彌陀佛。媽媽就是從無量壽的世界生下來,然後再回到無量壽世界的人。」

 

那是一位罹患癌症的年輕媽媽與兒女們的話別,「怎麼說呢?所謂無量壽的世界,就是一切生存者的『生命故鄉』,也就是媽媽唯一可以回歸的故鄉,媽媽一直都這麼思考著。一個被稱為「平野惠子」這個人生命結束時,媽媽就高高興興地回去「生命的故鄉」。於是化作空氣在空中飛舞,化作輕風和你們一起奔馳在山野上,化作綠色的草木來安慰你們,化作美麗的花朵來取悅你們。化作清水在河中暢流,化作海洋的波浪和你們弄潮,有時化作魚兒,有時化作雨滴,有時化作飄雪。

 

你們一定要成為念佛人。念佛的人,口中經常會說出好話來。『謝謝!』、『對不起!』,念佛所說出的話,能夠安頓人心、安慰人的心。就像童年時所讀過的『格林童話』,心地善良的女孩口中,每講一句話,就會掉下一顆珍珠;而壞心眼的女孩口中,就會噴出癩蝦蟆來…?

 

阿娣媽媽十年前倏然地跌落靜默無言的世界,不像平野惠子有機會與兒女道聲支字片語,此刻阿娣媽媽也像平野惠子一樣,在蓮花淨土裡為兒女們灑下祝願的芬陀利華!

( 心情隨筆心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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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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