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喜歡電影「美麗境界」中，飾演一生與精神分裂症為伍數學家約翰奈許的寇克羅素，垂垂老矣地在諾貝爾頒獎大會上，所發表那一段得獎感言：

「我一直都相信數字，我相信邏輯與程式能帶來真理。但是我一生都在追求真理，卻必須自問，邏輯是什麼？理性又是誰決定？這段歷程帶我從現實，一直到抽象和幻覺，然後回到原點。我找到事業上最大的發現，和生命最重要的領悟：一切邏輯和理性都存在於愛的神奇程式裡，我的一切都是因為你，你是我存在的理由，你是我一切的理由！」

每個人都像約翰奈許，尋覓生命的「美麗境界」，醫療環境也在摸索著屬於自己的「美麗境界」……。

每晚七八點尚在夜診時間，門診掛號處前，那部歇息好一陣子領號機的地板上，早已排上報紙捲、硬紙牌……，各種五花八門可誌為排隊的玩意兒，那些都是識途老馬的老病患，只為了搶掛明早先頭診號的彩頭。

「今麼（現在）門診限號，預約掛號攏麼掛昧著（都掛不著），不是找醫師磴印啦（蓋章）加號，就要透早掛現場的！」「給病人開進口藥，動不動就要被健保局刪！」「藥啊，換來換去，喫也喫不好！」這些都是健保制度「總額預算」、「卓越計劃」，造成醫療生態變革後，常常聽到從不同醫院的病人、醫師，所抒發出來的共同感歎！

「總額預算」、「卓越計劃」骨子裡的邏輯與程式，像我在這種位子上的醫療人員，永遠鬧不清？只看到健保局「邏輯與程式」所創造出來的社會現象：

一邊是健保局虧損連連，員工每年領高額的績效獎金；訪查強勢的社經族群，塑造出高滿意度的統計數值。為了鞏固虛誇的健保制度，不斷提出令人目不暇給的方案。

一邊是全台倒閉的小醫院不知凡幾、一家又一家的地方醫院陸續停掉夜診，大醫院急診室裡的病患川流不息，真正急診重症的病人卻又不得其門而入。基層診所、地區、區域醫院、醫學中心，陸續地走上街頭，形成新的社會運動！

從衛生署、健保局，到醫院行政管理階層，似乎搞行政決策的人特別把玩數字邏輯遊戲。因應「總額預算」、「卓越計劃」，醫院行政管理階層、搞硬體採購的、管人事結構的，愈形箍緊著醫療裡的生命。

生命，不管是醫護人員或病人本身，在醫院行政管理階層的那一套「邏輯與程式」，有時感覺相當微賤、低廉、哀愁，一種價值的匱乏！但是在醫療行為狀況外的行政階層，在數字遊戲裡卻也應聲附和著「醫療品質」、「病人安全」。這種無奈與諷刺，似乎普遍存在於台灣各個醫療層級。

數字與邏輯編織不了「美麗境界」，只能裝潢出生命唯物化的「虛擬情境」。明白這個道理，看我們怎麼選擇？選擇在醫療生涯找到「生命真愛的程式」，還是在數字邏輯裡，渾渾噩噩窮其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