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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08/30 11:38:24瀏覽165|回應0|推薦3 | |
「各科室主任、各科CR、各行政醫技主管…」,每個月初的禮拜二中午,才過了吃飯時間,總機小姐輕柔的聲音在擴音喇叭,催促著到視訊會議室聆聽「院務會議」。 幾個陌生臉孔的「白領階級」行政人員,哈腰笑著臉在會議開始前分發著手上的DM。大概又是什麼金融單位,趁機來向我們這些「藍領階級」的醫療主管,推銷、招募他們即將發行、操盤經驗上又不怎麼高超的國內基金。 勞頓了一上午尖峰的門診業務,懶得搭理投影片倏幻而過的投資理財、管理業務。坐在會議室後半段還亮著光的座位上,我翻開手中那本夾著書籤葉子的「生命的禮物」,一個日本人瑞級老醫師日野原重明寫的書,讀著讀著,一個似曾相識的時空,閃進愈來愈是沈重的眼皮… 靠近碧藍的海面,一部不知駛過多少沙場的中型軍用吉普車,正吃力地在二段式徙峭的斜坡行駛,從排氣管噴出冉冉的黑煙,在島上透著霧氣的天空,像一隻緩緩飛昇的烏龍,在無垠的蔚藍海岸盤旋著,霎時間無聲無息地滾進料羅灣千層的拍浪。 「吱…」,吉普車在醫院前的籃球場滑過一條急促的煞車輪痕,五六名穿著汗衫、迷彩短褲的小兵,抬著淌血的擔架,衝向花崗石醫院,這個我稱它作「古墓派」岩洞醫院的急診室;在為了讓旅行團賞光,每天晾著蠟光的石岩地板,留下匆急的斑斑血跡。 我們這群從台灣飄洋過海,來到這個「古墓派」閉關修行的「金馬(金門馬祖)獎影帝、影后」-醫官、檢驗官、護理官們,一咕嚕地從岩層宿舍全擁了過來。只見擔架上躺著一名瞪著無神眼睛的野戰部隊弟兄,胸椎底下留著穿膛的彈孔,醫官們似乎都對背部被彈道旋得血肉模糊的傑作敬謝不敏。大家望著一旁抬著擔架的弟兄們,黝黑的臉龐掩不住他們的驚慌、頹喪與疲憊。不管這個彈孔是怎麼個一回事?一罈「為國捐軀」的骨灰,似乎是他「客死他鄉」短暫年輕生命裡唯一的酬償!人生正等著開創的富貴、功名、愛情,轉眼已成夢幻泡影,「人間驚見白骨」! 穿過長廊,回到血庫,鴻哥、阿平正處理著尚義連隊的捐血作業。一名亂服草藥造成再生不良性貧血的野戰部隊弟兄,正在難得開啟的加護病房,正與死神拔河。 我悄悄推開房門,空蕩蕩的加護病房,在靠近勉強稱之為「護理站」的位子邊,開了兩張病床,一床是已經住上一陣子的「自戕」阿兵哥,聽說是隔岸情海發生「兵變」,外加受不了前線的緊繃壓力,所以就這麼輕賤了年輕的生命。 另一床是慘白著一張枯瘦的臉,等待著同袍血源慷慨捐輸的野戰部隊弟兄。一旁見著他的連長、班長跪在病床前,向老天爺祈求祝禱著,也許是在懺悔自責,未能照顧好弟兄!也許是一種哀求吧?千萬別因此斷送升遷之路。 「高檢驗官,軍醫組下午四點派車接你去為新兵抽血檢查。」值星的阿福班長拽著紅藍白相間,懸著流蘇的值星帶,蹬著剛搽個雪亮的軍靴子,在長廊的一端高聲傳令,留下坑道裡蕩蕩的迴聲。 嶙峋的山石,搖曳的木麻黃,灘頭前串連的瓊麻,開始裹上一層斜陽夕照的金黃,在吉普車飛馳的抖盪中,一一被拋到腦後。我再次來到大武山下的八二三砲戰英雄塚前,望著坐著「開口笑」,剛從台海顛簸過來的菜鳥,有的禁不起幾十小時的折騰,在一旁嘔吐起來,每一個菜鳥背上扛著「家當」,站在這片「離鄉背景」的陌生土地,每個人在臉上刻畫著驚魂未定的困頓,不知未來的茫然。傍晚的英雄塚刮起陣陣秋風,大地感染著一片肅殺,一股我似曾相識的感覺… 回過神來,眼前沒有菜鳥一臉的生澀、驚恐,換來一張張意氣風發、油光滿面的臉孔,行政主管依然在報告著那老令我無趣的工程進度、統計數字。 日前在網路瀏覽過一則花崗石醫院被國防部裁撤,將由署立台北醫院接管的新聞,不由地把自己帶回記憶深層中的料羅灣,這個陪伴多少個「金馬獎影帝」走過數著「饅頭歲月」的金色海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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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心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