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茜演奏會後忙著接受親友們的祝賀與讚美，被撂在一旁的大俊看那一波波簇擁而上的人群，其中還有位音樂製作人遞上名片，希望能幫她出演奏專輯，呵，這倒是好事一樁。他識相的低調先行離開。他跨出會場，迎著豔陽大大舒展身心，一想到自己跟汪茜的關係大躍進，不自覺吹起口哨。啊，對了，他該打通電話謝謝鞋拔…

鞋拔好不容易把快甦醒的霍子洋扛上超跑後，轉身拔腿落跑！手機鈴聲不斷作響，他接起電話：「喂！」

那頭傳來大俊的聲音：「大謝啊，幹嘛了現在？」

「逃難！」鞋拔邊跑邊喘：「霍子洋就快醒了，我現在能跑多遠是多遠！靠，我現在是生死一瞬間，都是你！」鞋拔跑不動了，找個樹蔭停下，上氣不接下氣怪音怪調：「你給我滾過來！馬上滾到我面前來！」

大俊逗弄他：「剪刀石頭…」

鞋拔：「布！」

「剪刀！」大俊哇哈哈笑彎腰：「我就知道你這沒腦的單細胞生物會出『布』。我贏了，你滾過來。」

鞋拔一見大俊便迎前勒住脖子海K，嚷著：「我欠你的還是自己犯賤？居然答應幫你做那種鳥事！」

大俊陪笑耍賴：「兄弟，真兄弟！你是我的小棉襖。」他捏了捏鞋拔的臉頰：「唉呦，我的小棉襖真講義氣，真可愛。」

「去！」鞋拔甩開大俊的手。

大俊早訂好KTV小包廂，也買好啤酒和豐盛的滷味小菜。他遞了罐啤酒給鞋拔：「霍子洋呢？怎麼樣了？」

「他全身上下被扒得只剩下吊嘎跟四角內褲，能怎麼樣？」鞋拔邊開啤酒邊說：「我把他扛上他的超跑就溜了。現在只祈求別讓他發現是我們幹的就阿彌陀佛了。…你那邊呢？」

大俊比出勝利的手勢，洋洋得意：「Perfect！Well Done！汪茜感動到不行。」

「我搞不懂，你就那麼喜歡汪茜？」

「誰不喜歡？你不喜歡嗎？」

「她是女神，我當然喜歡。但我的意思是，如果沒有霍子洋，你還會一心要把她追到手嗎？難道沒有一點點想要證明自己比霍子洋強的英雄主義作祟？」

鞋拔這問題問大了。大俊跟汪茜初識在大一註冊那天，當時汪茜騎著腳踏車與他擦身而過，精緻的五官，漂亮的臉蛋，風中飛揚的髮絲，他對她一見鍾情。接著他打聽到汪茜是音樂社團的一員，自己也報名參加，然後在社團裡認識了鞋拔。他跟鞋拔壓根兒不懂樂器，開口更五音不全，兩人成了難兄難弟。如今鞋拔問他為什麼喜歡汪茜？他自己也整理不出頭緒。若真要說，就是被她散發的那股寧靜和氣定神閒吸引，除此之外？…所以總結，說不出所以然的喜歡可統稱為緣分？但如今，大俊要把汪茜追到手，已不是喜不喜歡的問題：「總之，汪茜就是不能跟霍子洋在一起。霍子洋會帶給她不幸，非常不幸。」

「非常不幸？呵，瞧你說得斬釘截鐵，你腦子被霍子洋那一拐子打壞啦？能預知未來？」

「如果我說能，你信嗎？」大俊認真，鞋拔卻笑到岔氣：「那你說說我，我以後幸還是不幸？」

「你啊，不好也不壞，就是普通的平民百姓。」

「簡直跟路邊擺攤算命混飯吃的沒兩樣，模擬兩可。」

大俊無可奈何，從背包拿出拷貝講義：「哪，別說我沒關照你，這是下次的課堂隨考題，你只要背熟了，包准高分過關。」

古羅馬詩人奧維德在《戀歌》中寫：『每個人的心裡都有一隻虎，一頭豬。』就在大俊跟鞋拔在KTV勾肩大唱《忘情水》的同時，小格像頭笨豬一樣窩在宿舍，一整夜沒閤眼痴痴等待大俊來電…

40CM五環靶紙20碼外，小格拉滿弓矢，再次瞄準靶心。她屏息一箭射出卻又落在三環外。真令人氣餒啊，這已經是第五箭了。她記得教練曾說過：『射箭初學不眨眼。眼量是心量的表現，心態純正，眼量自然就大就寬。』昨晚失眠的小格心煩氣躁，她索性不練了。

下午沒課，她到傳統市場買了鮮花素果，轉了幾趟公車去給媽媽上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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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是在她上大學前的那年暑假肝癌去世的。照醫生的說法，肝癌的潛伏期可長達十年，加上她又是B肝帶原者，癌率本來就高。但小格心裡明白，媽媽是因為長期抑鬱才得病。她去世前曾偷偷塞給小格一本存摺，交代：「這裡面有幾十萬塊錢，是我從買菜錢裡摳出來的，妳千萬別讓任何人知道。我琢磨著，我走了之後妳不可能再在那個家待下去，妳自己找間小套房，或搬到學校宿舍去住。我活著沒好好照顧妳，死後更不可能了，這錢妳要省著花，算是媽媽最後能做的。」

小格淌著淚：「我不要錢，我要妳活著。」

媽媽瘦骨嶙峋，愛撫她的臉頰：「怎麼辦？妳這要求我做不到。…小格，一定要完成學業，將來靠自己再也不求人。」

媽媽過世那天，大俊也在。他不太會安慰人，只靜靜的陪著。守靈頭一夜，小格發現媽媽鼓漲的小腹緩緩起伏，她問大俊：「你看，我媽好像在呼吸耶。」她想前去確認，卻被大俊拉住。

「那是腹水…」

「不是，我明明感覺她在呼吸。」

大俊明知不該刺激小格，但她必須面對現實。他拉住小格，再次重複：「她沒在呼吸，那是腹水！」

是吧？大俊是對的吧？她低頭嘆了口長氣：「大俊，我什麼都沒有了…」淚珠滴至大俊的臂膀。

爾後，大俊借來一輛小破車幫小格搬家，住進宿舍。小格選擇的社團是跆拳道和射擊社，她說，她不要再被人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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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小格已把鮮花素果擺放在媽媽墳前，磕了三個頭後席地而坐於墳頭。她仰望浮雲，自己跟媽媽好像沒太多美好的回憶，也從不開口要過什麼，只有在升國一的時候跟媽媽逛文具店，要過一個算盤。媽媽問她為什麼？她說撥算盤的聲音好聽，而且感覺會算賬的人也很會賺錢。媽媽不但幫她買了算盤，還讓她去學珠算課。

不過，小格已經好多年沒碰那算盤了，或許下學期該再參加珠算社？她想著想著，接到大俊電話：「妳在哪兒？」

「我在…」小格想想不對，沒必要他問什麼就答什麼。她反問：「你在哪兒？」

「我在學校停車場。」大俊走向自己的摩托車：「今天是妳媽的…不對，是趙媽媽的忌日，我載妳上山去。」

「不用，我已經在這兒了。」

「喔。那妳下山直接到我家，我媽要妳來家裡吃飯。別太晚，聽到沒？」大俊對小格的口氣一向如此，從不問她要不要？好不好？喜不喜歡？總是命令跟交代。

廖爸廖媽疼愛小格，尤其是滿嬌姨，人前人後誇小格長得俊俏，跟大俊有夫妻相。每逢過年過節或小格母親的忌日，滿嬌姨怕她孤單，一定邀她到家裡來。這會兒，兩老都在廚房忙著，廖爸做小格喜歡的炸醬麵，滿嬌姨則準備幫小格蒸條魚跟麻婆豆腐…

廖爸皺眉：「麻婆豆腐是配飯吃的，我都做炸醬了，真不知道妳怎麼想的。」

「我才不知道你怎麼想的？上次小格來就是吃炸醬麵，這次還讓她吃一樣的？」滿嬌姨回。

廖爸不服氣：「她喜歡吃我做的炸醬。再說，我多做些她還可以帶回宿舍去。」

「那炸醬都給她帶回去，今天吃我做的。」

兩老為了小格今晚該吃什麼，槓上了。

廖大俊這頭才剛騎著車出校門口準備回家，就遇見汪茜。汪茜甜美朝他招招手說：「今晚有空嗎？我請你吃飯？」…（待續）

作者：蔣雨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