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大俊真把妳撂在路邊就不管啦？」鳳玲和小格坐在麥當勞裡，小格一邊生悶氣一邊大口大口挖著巧克力聖代：「嗯，他說『那個地方』我不能去。哼，跟我搞神秘？我打通電話問鞋拔不都什麼都知道了嗎？」即便冷氣開得足足的、聖代冰冰涼的，她還是猛搧風：「哎，妳不覺得熱嗎？」

鳳玲笑：「妳以為吹冷氣，吃冰淇淋就能消除心中怒火啊？妳背地裡抱怨有什麼用？有膽在他面前發飆啊。孬貨。」

「我沒有抱怨啊！我只是…」小格辯解同時，隔壁桌的小男孩不小心把可樂打翻了，灑得滿身滿地都是，他媽媽毫不留情揮巴掌開罵：「你怎麼這麼笨哪？」小男孩被母親那一巴掌打得眼淚漱漱直流，她準備再動手時，被小格擋下。

小格瞪視那母親：「喂，哪個小孩不打翻東西？至於動手嗎妳？」

母親回嗆：「我管我的孩子，干妳屁事！」

小格原本就一肚子火，這母親無疑是火上加油，她路見不平：「什麼『妳的』小孩？孩子是獨立的，是國家的！根據民法父母有扶養義務、監護、教養和管理權，不能對兒童的健康、生存、生長發育及尊嚴有實際或潛在的傷害行為。妳懂不懂法律啊？這叫虐童！」

「打一巴掌就叫虐童？哼，妳爸媽沒打過妳嗎？」

鳳玲看不慣母親刁鑽的模樣，也加入戰局：「唉呀妳這女人…」

三個女人在眾目睽睽下變成母夜似的理論起來，小男孩嚇得放聲嚎啕。旁觀的十幾名群眾在吵架聲中竊竊私語議論紛紛，卻都隔岸觀火，沒人願意挺身調停。

這打孩子的母親，確實戳到小格的死穴…

小格已記不清自己讀國小的時候，有多少個夜晚頂著水盆子罰跪在家門口，只要水盆裡的水灑出來，不免一頓藤條抽打。她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反正繼父不高興就拿她出氣。每次她受罰，媽媽就躲起來不敢替她說情，等繼父氣消了，才偷偷安慰小格。媽媽的安慰千篇一律，她都聽膩了：「都是媽媽不好才讓妳受罪。小格，妳要好好讀書，將來考上好大學，以後靠自己再也不求人。」

她曾幾度反抗繼父，恨不得一刀子殺了他！真的，她真在忍無可忍時拿了水果刀，但「想做」跟「敢做」是兩碼事。她怯懦手軟下不了手，卻換得媽媽遭殃。繼父雖不曾對母親動手，但不留情面的辱罵奚落更磨人，她眼睜睜看著媽媽在精神壓力和言語暴力中憔悴。這情況直到小格上國三都沒改善。

十五、六歲的小格每天放學後，會先到速食店或便利商店做功課，然後算準時間在繼父出門上晚班後才回家。這天晚上七點多，路燈才剛亮起，她在回家途中與兩名同住附近的高中生巧遇，其中高壯的小混混擋住她的去路，輕挑摟住俏麗可愛的小格，問：「小格，我帶妳出去玩？妳只要答應跟我好，哥保護妳，當妳的護身符，以後誰也不敢再欺負妳。」

「滾開，誰要你保護？！」她掙開高中生的臂膀，卻又被拉住死纏爛打。就在小格掙扎的同時，天外飛來的書包命中高中生的後腦勺。

「靠！是誰？」高壯的高中生怒顏轉身。

小格訝：「廖大俊？」大俊是一個多星期前才轉到小格班上的插班生。

廖大俊見高中小混混比自己整整高出一個頭，臂膀也快跟他大腿一樣粗…這不是自己找死嗎？他有些後悔出手太快。但既然已沒回頭路，只好硬著頭皮，結巴對小混混說：「她…她叫你滾，你…你你…耳背啊？」

小混混根本不把矮小的廖大俊放在眼裡，連連出拳要揍他，他卻幾度巧妙閃躲脫身。

「跑得夠快啊？」小混混說：「我就不信打不到你！」

大俊『閃』出興致：「別當紙摺的花，光能看不結果。來呀？！」他擺出李小龍的招牌動作不斷彈跳。

兩名小混混被激怒，兩面夾攻卻再再落空，顏面盡失。

「廖大俊，加油，上！」小格成了啦啦隊搖旗吶喊。

大俊朝她比出『YEAH！』的手勢回應，接著像吃了無敵星星的超級瑪利附體，東奔西竄。他挑釁：「來，打我啊，來打我…呃…」光線太暗，他跑得太忘情，一不留神撞上電線桿…

兩名小混混想趁機揪住大俊，卻聽到小格大喊：「警察來了！警察來了！」他們聞風喪膽，逃之夭夭。

昏暗街燈下，大俊邊抹掉鼻血邊癱軟說：「嚇死我了，要是警察再不來我就完蛋了。」他左顧右盼：「警察呢？」

「哪有警察？我看你自己往電線桿撞，怕你被他們逮到，這叫『急中生智』」小格邊說邊塞衛生紙到他鼻孔止血：「對不起哦，害你受傷。」

「誰叫我們是同學？總不能眼睜睜看妳被欺負吧？」

「我…」

「啊～啊～」大俊突然抱住小格大腿求救：「快！快把牠弄開！」

「什麼啊？怎麼啦？」

「快，快！快弄開…」

「弄開甚麼啊？」小格找了半天，才發現一隻蜘蛛正在大俊身上爬行。

「快把牠撥掉！」大俊又哇哇叫。

天哪，小格心目中的「英雄」、「救命恩人」居然怕蜘蛛？整個夢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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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蔻年華發生的事，小格從沒忘記。

但事隔多年，大俊自己可能忘了。

廖大俊這次終於趕上汪茜首度個人鋼琴演奏會，他身穿一襲燕尾服，手捧一大束紅玫瑰緩緩步上舞台，並在台下一片如雷掌聲中獻花給汪茜。

汪茜欣喜，回以擁抱，她嬌柔在大俊耳際輕聲說：「你沒失約，這個擁抱當獎賞。再恭喜我一次，我終於完成第一個心願。」

「妳也要恭喜我，大籃賽順利進入四強。」大俊開心回。不過，大俊身上這套燕尾服跟玫瑰花，應該是霍子洋的啊？！

會場外綠草如茵，大汗淋漓的鞋拔扛著暈厥沉重的霍子洋朝停車場龜速前行，他氣喘如牛嘟噥：「媽的廖大俊，為了你我成了幫凶了！要是被霍子洋知道是我一棒子打暈他，我…」他話還沒說完呢，扛在背上的霍子洋發出微微呻吟聲…(待續)

作者：蔣雨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