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菜五：腌篤鮮。

蔣銘三替振聲和蘭芝在距離宅院大約10分鐘路程的地段，購置了一間兩房一廳的小公寓，三娘得知後心裡更不爽快。三娘認為蔣銘三總偏心姜氏的兒子振聲，她也為他生了四個女兒，卻沒見他對她們這麼呵護過，三十萬塊錢的那口氣她還沒出呢，丈夫居然轉頭又替振聲買房？再這麼下去，家產豈不是全到了蔣振聲名下？三娘豈可讓此事發生，她絕不會坐視不管！

這天，三娘拿著小女兒玲玲從美國寄來的家書來到書房，告訴蔣銘三說玲玲要在紐約置產，銘三要她緩緩，三娘卻不依，兩人因此矯情起來。蔣銘三一向說不過吳氏，他一氣之下跺腳離開書房，但三娘根本不理會，即便吵架，她也當成是報備過了；她搖了電話到紐約，告訴小女兒短期內就會匯款到美國。…三娘心裡的那筆帳算得清清楚楚，蔣銘三無論給哪個兒子多少，她生的四個女兒就得拿回多少。

其實三娘並非討厭振聲，只是兩人磁場不對，怎麼也親近不了，加上蔣銘三最近經常回憶起姜氏，這更令吳氏不安。

蔣銘三離開書房後直抵後院宿舍，並朝袁班長的住處走去。

下午悠閒時分，袁班長正躺在單人床上翹著二郎腿，一邊喝著小酒，一邊跟著小收音機播放的京劇哼著調兒，他猛然見蔣銘三來到，二話不說「刷」的立正站好：「司令？您…，您沒休息哪？」。

蔣銘三輕輕擺了擺手，示意別那麼拘束，袁班長趕緊從牆角拉了把椅子請蔣銘三坐下。

蔣銘三指著桌上的那盅酒，說：「也給我來一杯。」。

袁班長為難：「司令，這…這酒不適合您。」。

蔣銘三：「酒就是酒，沒合不合適的，倒。」。

袁班長：「司令…。」。

蔣銘三：「叫你倒就倒！」。

袁班長無奈，只好斟上一杯，蔣銘三一口悶了之後，皺眉：「這什麼酒？儘是怪味兒？」。

袁班長尷尬：「是廚房裡的米酒。」。

蔣銘三放下酒杯：「家裡酒這麼多，怎麼喝米酒呢？一會兒去替自己挑瓶高梁。」。

袁班長：「欸，謝謝司令。」。

袁班長從一入部隊就跟著蔣銘三，至今也已20多年，期間，蔣銘三曾想替他作主娶妻，但袁班長堅持不婚，要照現在的說法該是「恐戰症候群」，他怕哪天要再打仗，自己若死在戰場上，世間不就又多了一對孤兒寡母了嗎？那還不如現在一個人瀟灑。

袁班長理解蔣銘三，他肯定又是跟三夫人鬧彆扭了才會來這兒，袁班長不敢多問，只東拉西扯的聊著，兩人說著說著竟又說起音訊全無的姜氏，蔣銘三嘆怪自己沒好好待她，要不她也不會染上鴉片了。

蔣銘三語重心長的問袁班長：「你說，我是不是對不起她？」。

袁班長：「司令，戰亂時期哪家沒筆糊塗帳？不過您要問我，我還真想念二夫人，三位夫人中就屬二夫人脾氣最好。」，他笑：「您還別說，我看三少爺的個性多少隨二夫人，不爭不鬧，待人寬厚。」。

蔣銘三瞪袁班長：「怎麼？他好的地方隨他娘，不好的地方隨我？我就不寬厚了？」。

袁班長自知說錯話，不敢吭聲。

蔣銘三自知體力一日不如一日，他要袁班長答應他，若哪天他歸西，一定得替他好好照顧身患癲癇的老大振榮，至於二兒子振華是個有主見的男人，無須擔心，四兒子振勇舌燦蓮花，他到哪兒肯定都活得下去，而另外四個女兒有精明的吳氏當靠山，也絕不會吃虧，唯獨三兒子振聲…。

蔣銘三慎重的對袁班長強調：「像你說的，振聲是個寬厚的孩子，但也說不准他往後會不會因為太隨性而誤了前程，如今他有子嗣了，你得多幫我長隻眼盯著，別讓蘭芝母子受苦了。」。

傍晚，蘭芝挺著大肚子於新居裡整理嬰兒小床和衣物。

廚房火爐上的沙鍋裡熬著腌篤鮮，喬英淺嚐了一口後，滿意的關了火。她拉開嗓門叫：「蘭芝，快，開飯了。」。

蘭芝洗了洗手後走入飯廳，見桌上已擺著腌篤鮮和兩盤青菜，喬英從大同電鍋裡盛出兩碗白飯，母女倆便吃了起來。

喬英特地撿了塊腌篤鮮裡的五花肉給蘭芝：「妳嚐嚐，跟妳教我的一不一樣？」。

蘭芝咬了口，笑：「比我做得還好。」，她扒了口飯，又說：「媽，明天包水餃吧？我想吃妳調的肉餡兒。」。

「可以啊。」，喬英愛憐的看著蘭芝：「我看妳這麼喜歡吃肉，應該生男的準沒錯。」。

蘭芝聞言，竟放下筷子，她一臉憂愁：「媽，振聲他爸越對我好，我心裡就越蹴，萬一我沒讓爹爹稱心，生的是女孩兒怎麼辦？」。蘭芝越近臨盆，心裡越是恐懼焦躁。

喬英安慰：「老天有眼，別擔心。總之妳記住了，不管是男是女，媽這邊都一樣疼。」。

蘭芝聞言，稍稍安心。

喬英：「蘭芝，媽跟妳商量個事兒？」。

蘭芝：「嗯？」。

喬英：「親家不是給了咱三十萬塊錢嗎？我準備把村口的一間店面買下來，看是租出去或做生意都行，另外，妳爸也和朋友去看了個山頭，說是可以種果樹和養些山雞什麼的，妳覺得呢？」。

蘭芝：「我沒意見，就妳跟爸作主吧。」。

喬英想起過往的坎坷，不捨的握住蘭芝的手：「媽媽要沒妳，可能也活不到現在了。」。

是啊，蘭芝是喬英這一路走來最大的精神支柱，她總是默默的陪著母親承受著命運的操弄。

也即將為人母的蘭芝有感而發：「媽，妳是最偉大的母親。」。

喬英抹去了感嘆的淚水，又夾了塊五花肉給蘭芝：「吃吧，快吃，飯菜都要涼了。」。

腌篤鮮是江浙名菜，其中的「腌」字代表臘肉，「篤」字是因在熬製過程中鍋子內會發出「篤篤篤」的聲響，而「鮮」則是指新鮮的五花肉。所需食材有：三層五花肉、臘肉、筍片、百頁節、白蔥段、薑、料酒、鹽。

製作過程是：

1.燒開一鍋水，放入幾片生薑，再置入已切成塊狀的三層五花肉後汆燙，切記要汆燙到一點浮沫都沒有了才將五花肉撈起，如此燉煮出來的湯汁才會呈現乳白色。

2.另起一鍋沸水，將切好的筍片及百頁節過水，去除豆腥味和澀味。

3.準備一只沙鍋，放入熱水、生薑、白蔥段、臘肉、筍片、汆燙過的五花肉後大火燒開，然後轉中小火熬至湯汁成奶白色，約一小時。

4.加入些許料酒、少許鹽（視臘肉鹹度而定）及百頁節，再熬煮約15分鐘即可完成。

5.上菜。

就在喬英和章逸張羅著要買下店面和山頭之際，蘭芝提早一週破水，蔣銘三得知後緊張的與三娘一同前往醫院陪產，但天不從人願，仍是個女娃兒…。

當晚，位於家中的章逸瞅著客廳茶几上的兩張頂讓契約，他思量許久後對喬英說：「把那三十萬退了吧，咱不要這筆錢了。」。

喬英聞言，愕然！

章逸繼續開口：「我可不願意蘭芝為了這三十萬塊錢，在蔣家抬不起頭來，等她能替蔣家生下男丁再說吧。」。

蘭芝產後暫時搬回宅院坐月子，蔣銘三差振聲從蘭芝身邊把女嬰抱到書房，他坐在搖椅上接過女娃兒瞅著：「長得真秀氣，隨娘。」。

振聲愧疚：「爹爹，讓您失望了。」。

蔣銘三答非所問：「蘭芝怎麼樣了？」。

振聲：「她也挺自責，說讓您二老失望了。」。

蔣銘三：「你們還年輕，再接再厲。」。他輕輕晃著搖椅對女娃兒說：「讓爺爺想想給妳起個什麼名兒呢？叫妳什麼好呢？」，他思忖半晌：「叫允兒吧？以後要做個重承諾的人。…允兒好嗎？喜歡嗎？」。

襁褓裡的女娃兒剎時咧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