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的，他的背後出現了一股熱意，是有人站在他的身後。

那個人，手掌心輕輕拂過他的髮頂，緩緩的，柔柔的。

那道披著赤色袈裟的影子，好像是在安撫他，叫他不要怕，不要怕。

這樣的安慰很溫暖，讓人的心感到踏實。江恪慢慢地放鬆自己的每一條神經，將臉抬起。

轉身，那個人不見了！

他驚慌失措地左顧右盼，盼能找到那個人的蹤跡，可最終仍是不見人影，獨留下雪地裡的腳印。

江恪低頭，鬆開緊捏著的手。

是綠松石！有一顆綠松石在他的左手掌心上！

綠松石閃耀著光芒，那突來的折射，刺傷了他的眼。

「啊──」是他的鳴聲吶喊。

站在石子階坎上的江恪突然睜開眼。一瞬間，一猛然，奇妙的感覺盡失。

江恪瞇眼看著那片與雙眼視線齊高的藍天，伸手揉了揉兩側的太陽穴。

方才是在做夢，一定是。

涼風一吹，吹動了公主柳，吹動了江恪微短的髮絲。他扭了扭痠痛的脖子，隨後箭步一跨，繼續攀爬著上布達拉宮的石子階坎。

入布達拉宮，需脫下帽，以示尊重。上宮殿，參訪者只能行走左側的木製階梯，中間的階梯繫著五彩繩結，為得道高僧才可踏足經過。

江恪獨自一人入到宮殿裡，裡頭的人很多，他無心與其他遊客相擠，於是獨自亂竄，循著感覺走。

殿裡十分狹窄，走道寬度不大，天花也不高。為了防風雨，穿越過每個門洞，都可見上頭掛著沉重的布簾。

布達拉宮用木與植物建成，自然是防風性不高，僧侶們在每個門口交接處掛上厚重的布，夜晚和寒冬之時得以保暖。

每個樓層的階梯十分狹隘和矮窄，上頭有露天的天井，讓空氣流通，涼風時而吹下，讓人不禁打了個哆嗦。每個房和殿亦可嗅見強烈的酥油味，酥油在西藏算是活命丹，是用牦牛的脂肪煉製而成，有的可食用，有的則提煉來當燈油，只要在油膏上點火，它便會燃起，乳白色的油膏漸漸地溶化成油，和蠟燭的意思大致相同。

在西藏這個聖地，人們廣泛知道的是天葬，可這裡的得道高僧卻不用天葬，而是用塔葬。布達拉宮裡有好幾座寶塔，金碧輝煌，金色的寶塔上鑲著數不盡的西藏至寶，綠松石、紅珊瑚、瑪瑙、琥珀等等，這是最至高無上、無人能及的。

金色寶塔異常高大，讓人看了開了眼界。有的寶塔裡還放有達賴喇嘛的舍利真身。寺裡的僧人使用藏醫學的學理，用草藥浸泡，保存著先人的肉身，以作惦記。只是，參訪者是見不到的，只要用一顆虔誠的心默念祈福，那就足夠了。

江恪不知自己走到了哪兒，只知自己想停佇在這個地方，不想挪動腳步。

眼神下意識一瞄，才驚見介紹的立牌上寫著「六世達賴喇嘛，倉央嘉措」。

倉央嘉措，這是一個熟悉的名字。

對了！飛機上坐在一旁的大嬸曾經提及過！

他的腦袋裡盡是大嬸哼的那首曲調。

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如來如來……何謂執著？如何放下？

「他是個多情的僧人，他時常化身為平民，到拉薩的街道上，與那美麗的女子談情說愛。他是最接近世人的一位喇嘛，是最具有才情的一位僧人。他的行蹤是個謎，是個傳奇，最終只留下一座空殼寶塔來祭奠他。」

江恪的耳邊傳來了嚮導的解說聲，他聽進了耳裡。

多情人，你執著嗎？自負嗎？何謂執著？何謂自負？

他雙手合十，閉上眼，站在寶塔前，嘴裡細細唸道：「何謂執著？如何放下？」

他不懂他為何要問這句話，他只知道，那首曲調似乎是符合他的心境，或許更可以說是，這一字一句太牽動著他的心，不禁讓他想尋這字字句句裡的答案。

答案是什麼？倉央嘉措，你能否告訴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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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