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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1/04/23 01:09:24瀏覽331｜回應0｜推薦1 | |
| 鈹的故事------邯鄲學步
鈹是最輕的金屬之一﹐ 但硬度之高卻足以切割玻璃。 看到刺眼發言之前還先舉手﹐ 老頭便打趣﹕ “不愧是小學老師﹐ 處處以身作則哦﹗” 刺眼站了起來﹐ 笑了笑﹐ 說﹕ “我跑去當小學老師﹐ 是因為熱愛教育﹐ 懷抱滿腔教學熱情﹐ 立志培育國家未來的主人翁﹗” 同學們都拿著一種怪怪的眼神瞧著他。 刺眼接著說﹕ “當然啦﹐ 還有為了穩定的工作環境﹐ 還算不錯的待遇﹐ 一年三個月的寒暑假等等。” 同學們開始哈哈大笑。 刺眼繼續說﹕ “不過呢﹐ 現在的小學老師越來越不好當了﹗ 因為少子化這個趨勢﹐ 各個公立學校都在減班超額﹐ 讓我們越來越感覺危機意識。 我們的小學已經四年沒有錄取新進的老師了﹐ 年年都是低空掠過超額邊緣﹐ 明年若是再減班的話﹐ 恐怕就要請一兩個資淺的老師走路囉﹗ 而最資淺的老師﹐ 也有五六年的資歷了﹐ 所以穩定的工作環境已經不再﹐ 而且一年會比一年差﹐ 人人心中都拉起了警報。” “政府年年發表統計﹐ 年年都有超額教師數萬名﹐ 就是我們所謂的流浪教師。 教育當局不思檢討自己的教育政策﹐ 竟然簡單地把這個現象歸因於自由市場競爭機制﹐ 實在不能讓人心服。 什麼自由市場﹖ 在台灣的教育市場裡﹐ 政府既決定了市場的需求----學生教師比﹐ 也決定了市場的供給----教師證書的頒發和教師待遇。 自由市場有所謂的看不見的手﹐ 我們的教育市場竟公然有兩隻政府黑手介入﹐ 如今攪成了一灘渾水﹐ 再把它推給自由市場機制﹐ 簡直莫名其妙﹗” 銀行家的王哥默默點了點頭。 “現在呢﹐ 更托辭財政困難﹐ 變成----資深老師﹐ 不准退﹔ 不適任教師﹐ 打死不退﹔ 合格教師﹐ 無書可教﹐ 無路可退﹔ 代課老師﹐ 年年招考﹐ 年年辭退﹔ 兼任行政教師﹐ 出不完的公差﹐ 開不完的會﹐ 鞠躬盡瘁。” 刺眼一氣呵成﹐ 來了一段順口溜。 同學們立刻給他拍手叫好。 刺眼微微一笑﹐ 跟同學們點點頭答謝﹐ 繼續說﹕ “唉﹗ 苦水就吐到這裡啦﹐ 還是說說故事吧﹗” “剛剛才提到流浪教師﹐ 事實上像我這種非正規師資班出身的﹐ 對他們非常同情。 我是運氣好﹐ 早了幾年來當老師﹐ 要是再遲幾年的話﹐ 搞不好我也會是他們其中的一員。 因為僧多粥少﹐ 只要學校一有教師出缺﹐ 來報名的合格教師就是成千上萬﹐ 讓教師甄選成為人人頭痛的問題。 關說的信件來自四面八方﹐ 從家長會長﹐ 市民代表﹐ 縣長縣議員﹐ 到立法委員什麼大官都有﹐ 更別提學校裡面自己的老師組長主任甚至校長自己的親戚等等啦﹐ 每個人都來頭大﹐ 錄取了一個就要得罪其他所有的人﹐ 實在讓人傷透腦筋。” 同學們露出同情的眼光。 刺眼接著說﹕ “這是我的一個朋友的故事﹔ 他在另一個小學當老師﹐ 一次酒後吐真言﹐ 不小心說出來的。” 同學們滿懷期待。 “我這個朋友﹐ 就叫他世祥好了﹐ 他說﹕----------” “今年學校出了一個教師的缺﹐ 來報名甄試的老師有好幾十個﹐ 經過了筆試那一關﹐ 淘汰了絕大多數﹐ 最後只剩下五個﹐ 就要開始進行試教來挑選最優秀的老師。 甄試開始之前﹐ 老樣子﹐ 關切的電話和關說的信件滿天飛﹐ 校長便表明了謝絕關說的態度﹐ 並為了表示置身事外﹐ 更絕不參與甄試的內容﹐ 完全由包含我在內的幾個老師來決定。” “筆試倒還簡單﹐ 一翻牌兩瞪眼﹐ 過就過﹐ 不過就不過﹐ 大家都沒什麼話好說﹔ 但試教就不一樣了﹐ 臨場的表現和評審的心態佔了很大的一個比重﹐ 這種事情大家也知道是沒得準的﹐ 是人人有信心﹐ 個個沒把握。” “在甄試之前幾天﹐ 我因為代表學校去教育局開了一個會﹐ 有點會議事項要向校長報告﹐ 正好那幾天他出差不在﹐ 回來後又急著想知道內容﹐ 便要我去他的家裡先跟他口頭報告一下。” “我也不疑有它﹐ 放學後就去了他家。 才一到他家﹐ 就看到校長夫婦正要出門﹐ 說他們要緊急去一趟醫院看個親戚﹐ 很快就回來﹐ 要我在他們的家裡坐一下﹐ 只要三十分鐘﹐ 最多一個小時就回來﹐ 叫我在客廳看看電視看看雜誌什麼的﹐ 不會讓我等太久﹐ 說完就走了。” “他們的菲佣幫我倒了茶水以後﹐ 就留我一個人在客廳。 客廳的電視是開著的﹐ 螢幕上一個年輕人正在作電視教學﹐ 上課的內容還是我任教的小五下康軒版自然的第一課----[美麗的星空] ﹔ 我就看了一會兒﹔ 這個年輕人講得還不錯﹐ 雖然沒有教具圖表﹐ 但是引經據典﹐ 表情生動活潑﹐ 說了很多有關星星的故事﹐ 很能夠引人入勝。 看了一會兒後﹐ 覺得無聊想要轉台﹐ 竟然找不到遙控器﹗ 四處找都找不到﹐ 就放棄了﹐ 便想看看報紙雜誌好了; 沒想到這客廳裡什麼報紙雜誌甚至連書都沒有﹐ 只有一份好像廣告一般的資料冊攤開在茶几上。 閑著沒事﹐ 就隨手翻一翻﹔ 這是那個電視教學年輕人的簡歷﹐ 還附照片﹐ 看了看我就沒什麼興趣了。” “等了一陣子﹐ 大概總有三十分鐘了吧﹐ 電視教學完畢竟然又重覆播放了一遍﹐ 我就只好坐著又聽了一次﹐ 沒什麼其他選擇﹐ 打發打發時間也好。 這期間﹐ 他們的菲佣過來添了兩次茶水﹐ 問她遙控器在哪裡她又一問三不知﹐ 我也沒輒﹐ 只好繼續坐著聽人講課。” “又過了十幾分鐘﹐ 電話響了﹐ 菲佣接聽了之後拿給我﹐ 說是校長找我。 一拿起電話﹐ 就聽校長連聲地道歉﹐ 他們一個親戚車禍受傷﹐ 情況比較嚴重﹐ 要為他辦理手續什麼的﹐ 一時沒法走開﹐ 請我先回家吧﹐ 讓我空等了半天﹐ 非常抱歉等等﹐ 要跟他報告的事就明天到學校再說好了。” “既然如此﹐ 我就立刻回家了﹐ 今天白等了幾十分鐘﹐ 也不算什麼大損失。 過沒幾天﹐ 我就把這事拋在腦後了。” 世祥說﹕ “這次的教師甄試﹐ 校長為了避嫌﹐ 把它辦得好像聯考一樣----筆試由一組人負責﹐ 試教的口試甄選就由我和另外兩個老師負責﹔ 口試以前﹐ 我們完全不知要來應試的會是哪些人﹐ 還是進了禮堂以後才曉得共有五個人。” “一進禮堂﹐ 五位應試人已經在那裡排排坐了﹐ 個個正襟危坐﹐ 胸有成竹﹐ 準備好了來度過這最後的考驗。 這五個人我都不認得﹐ 之前也從來沒有見過面﹐ 但不知怎的﹐ 有一個年輕人讓我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但怎麼想都想不起來到底在哪裡見過他﹖” “口試開始之前﹐ 校長只匆匆露了一下臉﹐ 作一個簡短的開場白。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 校長說﹐ 為了體諒應試人遠道而來不方便帶著教材教具﹐ 並且為了測出應試人的真正實力﹐ 這次試教的內容不事先公佈﹐ 而是由口試的老師臨時指定﹐ 說完就伸手一指我-----[曾老師最資深﹐ 就由他來指定題目。]” “說完﹐ 大有深意地望了我一眼﹐ 就離開了。” “校長看我的那一眼﹐ 讓我心頭似電轉﹐ 突然就讓我想到了我是在哪裡見過那個年輕人啦﹗ 原來那個年輕人﹐ 就是我在校長家裡看過的電視教學的主講人﹗ 這下我馬上便恍然大悟﹐ 校長請我到他家裡閒坐了大半天的用意和玄機了。” “怎麼辦﹖ 我可以裝糊塗﹐ 假裝沒有搞懂校長的暗示嗎﹖ 他會不會惱羞成怒﹐ 事後找我算帳﹖ 或是挑個名目來報復﹖ 但如果我接受了他的暗示﹐ 不是對其他應試的人太不公平了嗎﹖ 我這麼做﹐ 會不會違背良心呢﹖” “當我在那裡再三思量的時候﹐ 聽見別的老師在叫我﹕ [曾老師﹐ 請問這次試教的課目是什麼﹖]” “原來校長已經走了﹐ 禮堂裡大家都在期待地看著我﹐ 等我說出今天最重要的一句話。 我當時急得汗如雨下﹐ 襯衫背後全濕透了﹐ 下意識便說了﹕ [五下自然第一課----美麗的星空。] ” “一說完﹐ 便聽到禮堂裡大家都深吸了一口氣﹐ 這實在太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了﹐ 個個應試人都面色凝重﹐ 只有我知道其中一個人是裝出來的。” “試教的結果就不用說了﹐ 當然那個有備而來的年輕人大放異采﹐ 技壓其他幾位應試人﹐ 最後便所有老師無異議地通過錄取他了。” “事後﹐ 老師們還稱讚我題目選得好﹐ 可以測出他們真正的實力﹐ 也讓落選的人心服口服沒有話說﹐ 評審的老師少了很多壓力﹐ 實在高明。 我聽了只有苦笑﹐ 都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刺眼說到這裡﹐ 停了一下看看同學們﹕ “大家有沒有什麼看法﹖” “這校長實在太奸詐了﹗” 老頭首先發難。 “這年頭當老師真不容易﹗” 瘦子則是很同情。 “有趣的還在後頭呢﹗” 刺眼接著說﹐ 同學們又安靜了下來繼續聽。 “我這朋友﹐ 世祥﹐ 有天去探望他的老師﹐ 就把這事說了給他的老師聽。 世祥的老師是個飽學通儒﹐ 聽了也沒說什麼﹐ 想了想﹐ 去書架上找了一本書來參考﹐ 然後跟他說﹕ [這是南宋的秦檜程子山故事。] ” “世祥聽了﹐ 翻開書一看﹐ 果然書上這麼寫﹕ [秦檜大權在握之時﹐ 中舍人程子山與其交好。 有天秦檜邀宴﹐ 把程子山請到秦宅的內閣樓。 室內空無一人﹐ 只有案上放著一本紫綾青花冊子﹐ 上頭寫了一篇賦----聖人以日星為紀﹔ 末尾署名----學生類貢進士秦 呈﹐ 這類字樣。 賦文洋洋灑灑﹐ 華彩艷麗﹐ 程子山閑著無事﹐ 就獨自坐在那裡默默閱讀﹐ 反覆吟誦多次幾乎能背下來了。 秦家只有下人不斷送來酒菜並問候辛苦﹐ 秦檜一直不曾出面。 到了晚上﹐ 程子山便告退了﹐ 心裡弄不明白這場邀宴的用意何在。 過沒幾天﹐ 程子山被任命為知貢舉﹐ 入主院試﹐ 這才恍然大悟﹐ 就用了那一篇賦的題目作為命題。 秦檜兒子作的文章壓倒全場﹐ 順利得了第一名。] ” 世祥看了﹐ 實在又好氣又好笑﹔ 虧這校長還姓岳呢﹗ 不惜以仇人為師﹐ 把這套小人招數學得十成。 從此私下便叫校長[岳忘祖] 或是[小秦檜] ﹐ 心裡更看不起他﹐ 也對於所有做官的一套冠冕堂皇的官話都嗤之以鼻啦﹗“ 刺眼的故事說完﹐ 同學們一陣沉寂﹐ 好一會兒都沒人說話。 好像一股低氣壓籠罩﹐ 個個心裡都覺得有點沉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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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創作｜連載小說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