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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1/04/19 11:18:57瀏覽330｜回應0｜推薦3 | |
| 鉀的故事------李代桃僵
鉀是一種銀白色金屬﹐ 堅硬如蠟﹐ 但可用刀切割。 王哥並不馬上開始說故事﹐ 先來上一段開場白﹕ “前面幾位同學說的﹐ 都是別人的故事﹐ 但現在我要說的﹐ 卻是我的親身經歷。” “好呀﹗” 同學們拍拍手表示鼓勵。 王哥舉起手來答謝了一下﹐ 再接著說﹕ “不過﹐ 在說我自己的故事之前﹐ 我先轉述一個林清玄的故事。” “林清玄﹖ 那個很有名的作家嗎﹖” 瘦子問。 “正是。” 於是同學們便安靜地聽。 “林清玄說的﹐ 也是他自己親身的經歷﹐ 是我有一回聽他演講時候自己說的。 他說﹕------” 每個男生學校畢業後都要去當兵﹐ 去當兵時都要檢查身體。 我去檢查身體時候﹐ 在一個大禮堂裡﹐ 很多人排隊等著檢查。 一排排的桌子﹐ 後面坐著許多面無表情的軍官。 當我走到一個軍官的桌子前面的時候﹐ 這位軍官突然對我說﹕ “估壘。” 我問﹕ “估壘﹐ 是什麼﹖” 他又說了一遍﹕ ” 估壘啦﹗“ 我還聽不懂﹕ ” 估壘啦是什麼﹖“ 他就大聲地說﹕ ” 笨蛋﹐ 蹲下啦﹗“ 原來在說臺語。 前面幾個軍官都說的是國語﹐ 這裡突然說了一句臺語﹐ 我就會不過意來。 我趕快蹲下﹐ 站起來的時候﹐ 發現他拿了一個很大的印章蓋在我的身體檢查表上﹐ 我接過一看﹐ 上面寫著四個大字----反應遲鈍。 當時我嚇了一跳﹐ 馬上解釋﹕ ” 我不是真的那麼遲鈍﹔ 因為你剛剛說的是臺語﹐ 我一時沒有聽懂﹐ 一說國語我不就懂了嗎﹖“ 這位軍官很嚴肅地說﹕ ” 少廢話﹐ 後面還有人要檢查。“ 我只好拿著身體檢查表往前走﹐ 心裡非常悲傷﹐ 像我這麼善良的人﹐ 怎麼會遭遇這種事﹖ 後來在訓練中心受訓時的考試﹐ 智力測驗﹐ 因為幾個說好一起作弊的同梯不合作﹐ 我左等右等都沒有人理我﹐ 鈴聲一響﹐ 考卷就被收走。 一發下來﹐ 我的成績----IQ23分。 才考了23分﹗ 中山室前面有一個大掛表﹐ 上面寫著﹕ 100分以下﹐ 70分以上----低能﹔ 70分以下到50分----白痴﹔ 50分以下就沒有了。 怎麼辦﹖ 已經反應遲鈍了﹐ IQ又不行﹐ 趕快跑去找部隊的輔導長跟他自首。 他問我為什麼自首﹐ 我就告訴他﹐ 我的記錄上的反應遲鈍和IQ不好﹐ 其實都不是這樣的﹐ 就把事實經過講了給他聽。 這個輔導長很嚴肅地一直聽了一個多小時﹐ 然後拍拍我的肩膀叫我站起來﹐ 跟我說﹕ ” 林清玄啊﹐ 人笨沒有關係﹐ 只要努力就有出頭的一天。“ 就把我推了出去。 我站在他的門口﹐ 都呆住了﹐ 命運怎會這麼荒謬﹖ 所以﹐ 後來在訓練中心的時候﹐ 大家都把我看成白痴。 等到訓練中心出來﹐ 就分發下部隊﹔ 測驗成績不好的﹐ 都到了野戰部隊。 新兵報到的時候﹐ 排隊去見營長。 營長翻了翻我的資料﹐ 看了我一眼﹐ 就跟旁邊的人說﹕ ” 把這個人分到養豬場去﹗“ 結果我就到了養豬場當兵。 那時候﹐ 有個朋友在聯合報編副刊﹐ 寫信給我邀稿﹐ 叫我寫點有關軍隊的事。 我好像寫得不錯﹐ 被國防部看到﹐ 覺得可以鼓勵青年從軍報國﹐ 就發了一筆獎金到部隊給我。 營長很高興﹐ 在全營集合的時候公開表揚﹐ 竟然找不到我﹔ 一個一個點名﹐ 也找不到我。 後來才找到我在養豬場﹐ 便把我叫去﹐ 說﹕ ” 你好大的膽子﹗ 為什麼躲到養豬場去﹖“ 我說﹕ ” 是你把我派去的。“ 營長說﹕ ” 那你把到養豬場的前因後果說給我聽聽。“ 我就開始講為什麼我反應遲鈍﹐ 為什麼IQ23分﹐ 為什麼一下部隊就被派到養豬場﹔ 前前後後講了四十幾分鐘﹐ 營長越聽表情越嚴肅。 等我一講完﹐ 就站了起來﹐ 大聲地說﹕ ” 你好大的膽子﹗ 竟敢在軍隊裡面裝白痴。 立刻把他送到禁閉室。“ 馬上就把我的兵籍號碼和鞋帶抽掉﹐ 押到禁閉室去關。 關禁閉時﹐ 我每天都做惡夢驚醒。 這樣的命運怎麼會發生在我的身上﹖ ” 林清玄的故事就說到這裡﹐ 不知同學們有沒有什麼感想﹖“ 王哥問大家。 ” 太巧啦﹗“ ” 太爆笑﹗“ ” 人生真荒謬﹗“ 一時間此起彼落﹐ 得到熱烈回響。 王哥舉一舉手讓大家安靜﹐ 說﹕ ” 我不知道同學們對他有幾分同情﹐ 在我聽來﹐ 這真是字字血淚﹐ 讓我感同身受啊﹗“ 接著﹐ 王哥說了自己的當兵故事。 王哥說﹕ ” 我當兵當的是海軍陸戰隊。 入伍訓練在屏東的龍泉﹔ 我因為家住南部﹐ 所以報到的時候比其他同梯的要早到﹐ 第一天就去了。 報到分成三天﹐ 其他人陸陸續續來到﹐ 我們這些早到的也沒什麼事派給我們做﹐ 大家就在中山室裡看電視閑聊。“ ” 第一天中午吃完飯﹐ 值星班長站到了餐廳門口﹐ 說需要公差二名。 大家都是初來乍到﹐ 誰也不認得誰﹐ 這時就你看我我看你的﹐ 沒有人自告奮勇。 值星班長等了一會兒不耐煩了﹐ 便指著坐在門旁邊的我和另外一個倒霉鬼﹐ 說﹕ [就是你們兩個啦﹗ 跟我來﹗]“ ” 我和另一個倒霉鬼雖然萬般無奈﹐ 也不敢說什麼﹐ 只好站起身來跟著他去。 走在路上﹐ 我鼓起勇氣問班長﹕ [報告班長﹐ 這是什麼性質的公差啊﹖]“ ” 這班長頭也不回﹐ 只輕描淡寫地說﹕ [沒什麼﹐ 很簡單很輕鬆﹐ 去養豬而已。] “ ” 我和另外那人聽了嚇了一跳﹔ 我雖然住在南部﹐但從小都在城市裡長大﹐ 豬肉常常吃﹐ 豬也知道長得什麼樣子﹐ 但是去餵豬﹖ 我生平從來沒做過﹐ 這要該怎麼做啊﹖“ ” 我們立刻跟班長反映﹐ 班長卻還是一派輕鬆地說﹕ [這真的沒什麼﹐ 只要把剩飯剩菜倒進去豬槽裡就好﹐ 很容易的﹐ 誰都做得來﹗]“ “說著說著就到了廚房﹐ 班長指示我們兩個公差抬起一桶剩飯剩菜跟著他﹔ 再走了一段崎嶇不平的小路之後﹐ 就來到了連上的養豬場。 這養豬場還不小﹐ 共養了十幾頭豬﹐ 看來是連上官兵的加菜金來源。” “班長站在一旁﹐ 叫我們把菜飯倒進去﹐ 再拿水桶把豬舍沖洗一下﹐ 事情就算做完了。 班長說﹕ [你看吧﹗ 不是跟你們說了很容易嗎﹖]” “[是﹐ 的確不難。 不過﹐ 報告班長﹐ 這個養豬公差是不是可以大家輪流做啊﹖]” “[哦﹐ 你們不喜歡﹖ 可以啊﹐ 下次我叫別的人來做公差好了。] ” “[謝謝班長﹗] 我和同梯齊聲道謝。“ “等到吃完晚餐﹐ 值星班長有事被連長找去﹐ 這時出來了另一個班長﹐ 開口就說﹕ [中午那兩個養豬的﹐ 出列﹗] 我和那個同梯的對看了一眼﹐ 都在猶豫要不要出去﹐ 這班長是個急性子﹐ 馬上就火了﹕ [怎麼﹖ 裝傻啊﹖ 叫你們出列就趕快出來﹐ 還懷疑喲﹗] 沒奈何﹐ 我們兩個只好立刻站了出去。 這次就只有我們兩個自己抬著剩飯剩菜自行走到養豬場去了。 沿途我們互相鼓勵﹐ 明天﹐ 等到明天就會換人做了。” “第二天正逢星期六﹐ 值星交接﹐ 換了一個值星班長﹐ 我和那個同梯的就開始有點擔心了。 等到午餐用完﹐ 值星班長往餐廳門口一站﹐ 說﹕ [養豬公差出列﹗] 我和同梯的心就涼了一半﹐ 立刻舉手﹕ [報告班長﹐ 今天可不可以換人去養豬﹖]” “還是那個急性子班長﹐ 立刻就說﹕ [少廢話﹗ 叫你們去就去﹐ 當兵還敢懷疑命令﹖]” “我們急忙解釋﹕ [不是﹐ 不是懷疑﹔ 報告班長﹐ 昨天的值星班長答應了我們﹐ 今天會換人的。] ” “值星班長板著一個臉說﹕ [那是他答應的﹐ 我並沒有答應。 這個禮拜﹐養豬都是你們兩個去﹗]” “到了這個地步﹐ 已經沒有什麼好說的啦﹗ 我和同梯的就認命了﹐ 乖乖地自己到廚房抬起桶子走到養豬場去。 這禮拜每逢大家吃完飯﹐ 我倆就自動到廚房去報到養豬了。“ ” 終於盼到了星期六值星交接﹐ 這回不待班長開口﹐ 我倆主動跟班長反映﹐ 希望能夠換換人去養豬吧﹗ 你們猜那班長怎麼說﹖“ ” 好呀﹗ 大家輪流才公平嘛﹗“ 老頭首先表示意見。 ” 你們辛苦了﹐ 換人來做也好。“ 香花這麼說。 ” 一動不如一靜﹐ 就還是你們做吧﹗“ 只有瘦子有不同看法。 王哥說﹕ “瘦子說的最接近。 值星班長告訴我們﹕ [這個禮拜你們做得很好啊﹗ 另外找人來做還要再教他們一次﹐ 反正受訓也不會太久﹐ 還是你們繼續做吧﹗]” 我和同梯的聽了﹐ 簡直欲哭無淚﹐ 還想再說點什麼﹐ 班長就說他很忙﹐ 把我們打發走了。“ ” 瘦子﹐ 你怎麼會猜到的﹖“ 刺眼問。 ” 所有當官的想法都一樣﹐ 這是將心比心而已。“ 瘦子很快回答。 ” 哦﹗ 當官的都是怎麼想的﹖“ 刺眼很好奇。 ” 首先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越少改變就越不容易出錯。 再來﹐ 若是要推翻前一個人的決定﹐ 要先看看會不會得罪他﹖ 或者說﹐ 是不是值得得罪他﹖ 最後﹐ 我要是幫了人﹐ 對我有沒有什麼好處﹖ 沒有好處的事便不值得做﹗“ ” 哇﹗ 這真是做官三昧啊﹗“ 同學們同聲讚嘆﹗ ” 喂﹗ 到底是誰在說故事啊﹖“ 王哥忍不住了。 同學們才閉嘴繼續聽。 ” 受訓過了一半﹐ 終於讓我們等到了一個機會。 陸戰隊有一個節目﹐ 叫做肝膽相照﹔ 咦﹗ 你們都不懂啊﹖ 這是陸戰隊的特有講法﹐ 一般的部隊叫這榮譽團結會啦﹗ 一說榮團會你們就懂了吧﹗ 就是讓受訓的學員能夠跟上級反映一些需要改善的地方﹐ 比如伙食﹐ 生活﹐ 操課啦等等的﹔ 理論上大家可以暢所欲言﹐ 言者無罪聞者足戒﹐ 放砲的人可以不必擔心秋後算帳。“ ” 在這之前﹐ 我和那同梯的商量了很久﹐ 該不該把這件事提出來﹖ 會不會讓連長對我們有一個壞印象﹖“ ” 為什麼呢﹖ 因為﹐ 不知怎的﹐ 我們覺得那個連長對大專兵好像不太友善﹐ 有點偏見。“ ” 你們怎麼會知道﹖“ 金剛問。 ” 連長經常把這麼幾句話掛在嘴上﹕ [你們這些大專兵就是命太好﹗ 這樣哪叫入伍訓練啊﹖ 簡直就是來當少爺哦﹗] [當年我們的入伍訓練比你們辛苦一百倍﹐ 你們應當要知足啊﹗] [想當年孔令晟在做陸戰隊司令的時候﹐ 新兵入伍一進大門就要爬著進來到連上﹐ 那時的陸戰隊才叫有戰力﹗] 這樣的話聽多了﹐ 讓我們實在沒把握連長會對我們表示什麼同情心。“ ” 還是後來發生的一件事﹐ 才讓我倆下定了決心。“ ” 什麼事﹖“ 飛哥問。 ” 有一次豬舍的圍欄壞了﹐ 破了一個小洞﹔ 大豬出不來﹐ 小豬卻是全跑了﹐ 我們兩個就漫山遍野地去追豬。 小豬追到了﹐ 才剛抓住卻抓不牢﹐ 馬上就又讓它掙脫跑了。 在樹林裡跑了大半個小時﹐ 我們兩個都累癱了﹐ 小豬還是沒有抓到一隻。 連上的班長們都被驚動了﹐ 發動了全連的人過來幫忙。 班長一看我們抓小豬的方式便大罵我們這些城市鄉巴佬﹐ 抓小豬不可以像抱小狗一樣﹐ 抱著它的兩隻前腿﹐ 小豬只要一扭一掙就鬆脫了。 班長親自抓了一隻小豬示範給我們大家看。 只見他隨手一抓﹐ 就抓住小豬的後腿﹐ 任憑小豬怎麼扭動都掙不開了。 這才讓我們恍然大悟﹐ 原來豬應該是要這麼抓的﹗“ ” 這叫不經一事不長一智﹗“ 老頭這麼評論。 王哥瞪了他一眼﹐ 不理他繼續說﹕ ” 在肝膽相照會上﹐ 我找到了一個機會﹐ 鼓足了勇氣站起來發言﹔ 因為我和同梯的猜拳輸了﹐ 所以由我代表說話。 我就把這養豬公差的來龍去脈詳細說了給連長聽。 連長臉色很嚴肅地聽著﹐ 聽完了就說﹕ [嗯﹐ 這是一個很好的問題﹐ 我會想辦法為你們解決。] “ ” 我倆一聽﹐ 簡直感激涕零。 又馬上聽見連長問大家﹕ [有沒有人想要和他們兩個交換工作的﹖]“ ” 竟然立刻看到有人舉手說﹕ [我願意﹗] 我們仔細一看﹐ 差一點要昏倒﹐ 舉手的竟然是伙房公差﹗ 我們還來不及說什麼﹐ 就聽見連長說﹕ [很好﹐ 就這麼辦啦﹗ 從明天起﹐ 你們就交換工作吧﹗]“ ” 我馬上又站了起來﹐ 說﹕ [報告連長﹐ 這-------] 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只見連長眼睛一瞪﹕ [怎麼﹖ 你還不願意啊﹖ 我已經為你解決了問題﹐ 你以為這是在飯店點菜﹐ 可以讓你挑三揀四的啊﹖ 還不給我坐下﹗]” “就算我有一肚子的話要說﹐ 也只能讓它胎死腹中了。 我和同梯的對望了一眼﹐ 大家的心裡充滿了無奈和悲哀。” “第二天的清晨四點鐘不到﹐ 我就被安全士官叫醒﹐ 睡眼惺忪一腳高一腳低地走到廚房去揉麵團做饅頭。 那供一百多人吃的麵團﹐ 你就不知道那有多大啊﹗ 比一個足球還大﹐ 又韌又緊﹐ 揉起來手酸得要命﹐ 沒揉上幾分鐘﹐ 我的汗水便一滴滴一串串地落進那麵團裡去﹐ 當中還夾雜了我的幾滴眼淚。” “所以﹐ 我的入伍訓練﹐ 前半在養豬﹐ 後半在揉麵煮飯做伙頭軍﹐ 是我終生難忘的經驗。” 王哥說完﹐ 同學們一陣唏噓﹐ 想不到當年的籃球王子竟然當兵時候有著這麼一段離奇的遭遇﹗ 眼看突然冷場了起來﹐ 老頭問同學們﹕ “還有誰要說故事的啊﹖” 刺眼舉起手﹕ “讓我來說一個故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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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創作｜連載小說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