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剪報的習慣。櫃中積存的剪報，三不五時便會取出來去蕪存菁一番，再隨手補些雜感、劃些紅線條上去。這些釘在樟腦箱中、泡在福馬林裡的舊聞標本，竟也慢慢綴補、拼湊出一幅主觀的、我所能認知的世界圖像。

　　日誌亦同。十七歲以後，漸漸喪失了寫日記的熱情，但亂塗鴉的惡習不改。這些零散無章的札記、隨感、短詩、對白、場景，散落在小紙片、筆記本、書籤上，在詩集、課本、參考書的頁眉之間。偶然狹路相逢，彷彿乍見失聯的老友，不禁一陣臉紅。

　　前一陣子寫了一些追憶往事的文章，從十五歲寫到十八，便是依據這些塗鴉文字，以及印象所及拼湊出來的。下筆有所保留，是對文章提及的人事物寬厚，也是對自己心存慈悲善念。

　　以年齡為界，分階段書寫，是個不滿意但還可以接受的選擇。舉例來說，十七歲的雨季要推遲到廿歲方才停歇，而十八歲的闇夜至今仍未現光明。我相信，生命史是個漸變幻化的歷程，我的十七歲不會剛好在生日當天宣告進入梅雨期，就像西洋史家無法斷定，某年某月開始算是邁入了中世紀。

　　就世界的大歷史而論，太遠的我們看不見，太近的，卻又看不清；以個人的小歷史觀之，何嘗不也如此？我選擇在焦距可及的範疇內，凝視並記錄下生命的常與變，一如攝影師默默守候一株睡蓮，一瓣一瓣悄悄綻放她皎美的姿顏。

　　追憶往事，是給自己一個觀照自身、改過遷善的機會，看看未來的旅途是否會平順坦蕩些？若是過份拘泥執著，便是開車時只看著後照鏡上路，難免要出事了。

後記：

　　晨起瀏覽網誌，見里宇的回應文，評點得宜，甚喜。特為文以誌。

2005.09.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