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川上弘美《愛憐》與《老師的提包》

　　如果藉用西洋畫派來比喻日本作家的寫作風格，吉本芭娜娜的《虹》算是印象派的話，那麼川上弘美的《愛憐》則相當接近超現實主義了。《愛憐》中常有「不可以常理度之」的幻想情節，而作者卻又是以理所當然的口吻加以敘述，在現實與幻想的兩相拉扯之下，迫使讀者不得不暫時卸下心防，拋開理性世界的道德框架，方能領略其中滋味。

　　試想，若是一名推理小說家，會如何來處理像《愛憐》這樣的題材？綠子肢體痙攣翻轉的症狀可否用精神分析的角度來解釋？結繭冬眠的乙彥是不是一場精心佈置下的謀殺案受害者？看見幽魂阿萌和阿明的出現，是否意味著有過相同的心理創傷？在讀過京極夏彥的《姑獲鳥之夏》和宮部美幸的《扮鬼臉》之後，很難不有這些狂想。

　　當然川上弘美不是如此。她只是陳述這些奇魅詭譎的故事，而不做任何解釋。因此，串起角色間關係的動力線是什麼？文中一再出現的「纏繞」和「扭曲」意象又意味著什麼？凡此種種便成了讀者心中恆久難解的謎團。

　　相較之下，《老師的提包》這本成人純愛風格的小說就顯得樸實誠懇多了。在看過重油重鹽的八點檔連續劇，和更光怪陸離的新聞報導之後，這本小說倒很適合拿來去油解膩一番。

十五　小川洋子《凍結的香氣》

　自岩縫裡滴落的水滴。洞窟裡的潮濕空氣。∕密閉的書庫。透著塵埃的光。∕黎明時分，凍結的湖泊。∕勾勒出柔美曲線的髮。∕古老褪色的，卻依然柔滑的天鵝絨。

　　不論是傷人或是自殘，人心中的「殺意」其實是難以探知的。像小說中的弘之這般擁有澄澈明淨思維的男人，又有誰能阻止他以身犯禁？於是，涼子只能依著他留下來的氣味紀錄，從弘之曾交往相處的人們、曾駐足來去的地點中尋跡追索，既是解謎，也是一種從憂傷情緒中跳脫、緩解的自療過程。

　　小說中的雙線結構是按著不同速度繞行鐘面的時針分針。在日本拜訪弘之親友的時間長而簡略，在布拉格遊歷訪跡的時間短而詳盡。兩者有時交會，有時分離，卻總是圍繞著涼子的解謎之旅轉動，也是繞著弘之留下的如詩般謎樣的氣味紀錄而運轉。

2008.04.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