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生輿死」      半千叟 　姚志白        

生死對有意識的人類是大事。然而這是大自然的有恆規律,　由「生氣」(生命的氣勢 一Autopoiesis) 和「毀向」(死亡毀滅的趨向 一Entropy或　火商) 兩造推手所掌控。因此宇宙間的系統莫不有生有死,　而「生氣」和「毀向」一直在不斷地互相爭奪。「生氣」強勢時「毀向」則被壓抑, 不過最終「毀向」將勝過「生氣」。 一個有生命的或無生命的系統,　最後必定毀滅,　成為天地洪爐中的元質,　造就新系統的產生。 由此看來, 在任何系統中,　都同時存在了這兩造推手。這也是人類心中潛意識地對破壞和毀滅有某種嚮往的原因。　

心理學大師佛洛依德 (Freud) 就提出人類生命本能 (Life Instinct, Sexual Instinct or Eros) 和死亡本能 (Death Instinct, or Aggressive Instinct) 的觀念。 他認為這兩項是人類最基本的 Passion。人不斷地利用生命本能求生存,　同時也不斷地尋求破壞性的危險刺激來挑戰死亡 (事實上是一種接近死亡的慾望)。　舉例來說,　你走在路上看到路中間有一頂大禮帽, 假如四週一個人都沒有 (這點非常重要, 有人旁觀,　做壞事的衝動就受到禮教的壓抑) ,　有沒有一個念頭去把它一腳踢飛踢扁？ 或者在沙灘上看到一座別人堆好的碉堡 (同樣四週都沒有一個人), 會不會想跑過去把它壓壞？ 還有站在高樓上,　會不會有想飛跳下去的慾望 (當然不會真的實行,　因為理智尚在控制我們)？ 為甚麼有人被處死刑時,　去觀看的人山人海？ 為甚麼去看火燒房子或者車禍的人多如牛毛？ 這些對毀滅的潛意識都是在某些時候不自覺顯現出來的。　

火是一樣很奇妙的東西。 除了烹飪食物和溫暖我們的身體以外, 火潛在的毀滅性足以讓人們興奮不已。 所以好來嗚的電影中,　車禍一定會燒起來甚至爆炸 (事實上車禍時,　車子很少著火,　更別說爆炸了) ,　飛機失事也是燒得一發而不可收拾, 大火焚燒時讓人們心中激動不已。 其他如大地震、大車禍 (尤其是一堆警車撞在一起)、或者賽車 (等待撞車), 大海嘯都能吸引人們的注意力。 這些都是人潛意識破壞慾 (接近死亡) 的嚮往。 在現實生活裡, 災難越大, 人們的注意力越高。 還有一個很奇妙的現象,　一大群人在被少數人暴力挾持時,　居然溫順地不會反抗。 例如抗戰日軍攻陷南京時,　百來個日軍押著幾千俘虜,　還能一個一個地刺殺砍頭 (為什麼不跟他們拼命呢？ 橫豎是死,　拼掉一個賺一個)。 這些人在死亡臨頭時好像很願意接受它。就如穆地 (Raymond Moody) 在他的書「生命死亡之後 (Life After Life)」中所說的：人們事實上覺得死亡很寧靜及安適。

西哲亞里斯多德曾提出 being (存在) 的觀念。 他認為有形的物體是已經實踐了它存在的可能性 (Potentiality) ,　而無形的being只是還沒有達成這個可能性而已。 因此大自然來來去去,　生生不息。

我們再仔細觀察一下, 在系統成長的過程中, 當一種可能性被採用時, 此一系統必須要放棄許多其他同時存在的可能性。於是可能性的選擇越來越少, 直到沒有選擇的餘地, 也就是系統死亡的時候。　這點很符合火商的觀念。 在任何系統中, 火商都是不斷地增加直到最大, 最後系統必定死亡。 連宇宙最終也會達到最大火商而消滅。

這就是我們生存的宇宙的真面目。 沒有死, 焉有生？ 如果人人物物都不死, 到最後能源用罄, 大家還是一齊滅亡。 造物主規劃這個世界, 其精妙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