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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ing well by doing good 陳長文律師的人生哲理
2009/10/14 14:19:54瀏覽1187|回應0|推薦12
陳長文的愛 奔流成長河
《聯合報》記者王文玲、何振忠 2009年10月4日 報導


在天上的父母,在人世的文文,讓陳長文從大時代走過來的人生,不斷叩問天堂,也更積極的行走人間。記者徐世經/攝影



望著父親的背影離去,那年,陳長文五歲;還來不及記憶,一個不懂「為什麼」的年齡。

征途上家書 拼湊童年空白

沒有父親的家裡,絕少談起父親;對父親的記憶,只有一張照片。埋藏心裡六十年,直到母親過世,陳長文整理媽媽的抽屜時,才發現父親在征途上寄回的家書,拼湊出這段人生空白。

這是陳長文的一九四九。

民國卅八年,陳壽人將軍隨國軍撤退來台,安頓好年輕的妻子和四個兒女,隨即接到命令,隻身再回到國共內戰的戰場。

五歲的疑問 至今仍是疑問


這是陳長文父母唯一的合照,也是父親留下的唯一影像。圖/陳長文提供


五歲的陳長文,不懂父親為何離去,也不知為何不再回來;即使現在,陳長文還在問:當時戰況其實已經結束、國民黨徹底失敗,上級為何還要他回去,「有什麼意義?這是一場沒有意義的戰爭。」

「父親的走對母親來說,是莫名其妙的一個狀況。」才安頓好的家,一下沒了男主人。直到四年前母親過世,陳長文整理媽媽房間,意外找出父親在前往四川戰場的不歸路上,沿途發自香港、成都、重慶的家書。

思父濃濃情 寧願留在心底

走向生命盡頭的信箋,內容卻再平常不過,只有噓寒問暖;這些信,竟成父親留給家人的絕筆。

不久前趁在大陸講學之便,曾有股衝動到父親埋骨的四川邛崍五面山憑弔,但陳長文忍住了;即使在台北供奉父親靈位的忠烈祠,都很少去,寧讓濃濃的懷念,留在心底。

「那是一個苦難的時代吧。」只能這樣說,「無法比較有爸爸和沒有爸爸的區別,但說沒有缺憾,是過份的一句話。」

絕少對外談父母親的陳長文,在母親過世四年後,去年一封「給母親,也是給為人兒女者的信」終於寫出深埋六十年對父母親沒說出口的感念,一字一刀的反省,冷冷凝視,涓滴細流匯成奔騰的大河。

「如果可以重來,我要陪老媽媽多打打麻將。」從不向命運低頭的陳長文,其實留著許多遺憾。

老媽與兒子 看不到他的信

用最溫柔的筆,寫給最愛的人,可惜他們都看不到。陳長文寫給在天上的老媽媽,也寫給根本無法閱讀的兒子。這封埋在心裡的信,寫了更久,寫了廿七年,陳長文告訴重度腦麻的兒子文文:「天堂從不曾棄守。」

陳長文在跟我們講述兒子近況的時候,思緒突然飄向遠方,在剛硬的臉部線條下,眼角已泛著淚光。

「那天,那天…」呼了一口長氣,大律師的聲音哽咽了,空氣凝結了好久。「文文媽媽就在…,文文媽媽半夜就坐在那個地方,她不曉得該怎麼辦?」

談文文當機 大律師哽咽了


從小就沒了父親,陳長文四個兄弟姊妹都由母親獨力帶大。圖/陳長文提供


一向辯才無礙的陳律師,在訪談幾小時後,竟也「當機」,一如他形容文文。

「文文最近出現的狀況是,你帶他出去,他會突然當機,他就是不要站起來,不曉得接下來要做什麼。」

父親的眼神移到牆上兒子的照片,「那天從外面吃飯回家,文文怎麼講都不下車,從七點坐到八點、九點,坐到夜深人靜。怎麼辦?媽媽只好陪著在車上睡。到了天亮,文文突然說要上樓叫爸爸,一陣人仰馬翻,才終於下車。」

這種鏡頭,是家中沒有這種孩子的父母所無法體會的,可是廿七年來,陳家天天上演。

文文因為早產,出生時只有一千五百公克,腦神經嚴重受損。陳長文和太太張克蕙找到一位知名的腦神經外科醫生,醫師毫不遮掩地驚嘆:「這種孩子我只在東京帝大醫學院時看過!」那種「哇!這是恐怖鏡頭」的不經意,深烙這對焦急夫婦的心頭。

溫柔與憤怒 一枝筆兩種情


無論晴雨,就算颱風,陳長文、張克蕙﹝後中﹞和女兒小倩﹝後左﹞,星期天一定要帶文文出外用餐。圖/陳長文提供



文文的視力已近全盲,智力仍然幼稚,可是陳長文要寫信給看不到的文文,也指名道姓寫給在朝高官。每篇文章必談阿帕契直升機七百五十億採購案,「七百五十億可以幫助好多像有文文孩子的家庭,或那些失業等待救援的家庭!」

近一年,陳長文一面溫柔的對家人呼喚,一面憤怒的振筆投書,要國防部長陳肇敏(已卸任)解約阿帕契案,要金管會主委陳←檢討高道德風險的幼兒喪葬保險,一切不公不義、不合理現象都要管。

「這種心情,你懂嗎?如果國防部長理解我的心情,也許可以多體會一點。」

看起來是兩個陳長文,其實是一個陳長文。這條人生長河,有時在地面上奔流,有時在地底下伏動,時不時,就從記憶的缺口湧出。

已說過一百遍,陳長文不厭其煩的再說第一百零一遍:「購買一個當敵人都打到自家門口才要升空攔截的阿帕契,根本是荒謬的笑話,還不如賠錢解約。真是太超過!」

可是,政府沒有理他。幾個小時的訪談裡,陳長文提到阿帕契不下廿次,理由很簡單,「當我看到文文時,我就想到其他人,他們把孩子丟在那裡不管,他們真的沒有辦法、沒有辦法、就是沒有辦法…。」

體力、心境上永不停歇的累,「有時會挫折到完蛋,」陳長文不捨的說,「尤其是文文的媽媽,她一直都會、都會很慘。」

為人生倒帶 四十歲還在惑

「我人生前半場,一直很順、很順。有一陣子,電視可以有四個台同時有我發表評論。」快速地為自己人生倒帶,「我得心應手,那時頂著哈佛博士的頭銜,中美又斷交,我紅得很。」

可是,「如今回想起來,我很幼稚,實在不懂在幹嘛。」

「我恐怕四十歲還在惑,近五十歲時才開始去想,那些是很無聊的事。我開始會生氣、會感覺,我有另外一個任務要去做。」

「會有這些轉變,跟我們家文文一定有關係。」身兼紅十字會會長的陳長文近來出現的場合多是公益活動,最近更忙著幫災民重建家園。

身為台灣最賺錢律師事務所之一的負責人,陳長文也向其他合夥人建議,拿一些錢成立基金會,做些有意義的事。Doing well by doing good,公益成了理律的另一塊招牌。

只是,命運對陳長文的叩門,還沒停止。兩個月前,因為血尿健檢,查出膀胱有顆惡性腫瘤,這個發現讓陳長文驚懼、徬徨了一小段時間,但他很快決定開刀摘除,還大方的將自己罹癌經驗發簡訊、寫出來提醒大家注意健康。

「我有點感觸,沒辦法,非得要指名道姓不可,甚至想站在辦公室門口告訴他們,你很惡劣,為什麼不省下那七百五十億。我隨時會走掉,可是孩子們一直會在那裡。」

升級當祖父 筆桿挑戰風車

這是做父親的責任。特別是一個從戰爭時代走向和解時代、經歷過大風大浪的陳長文,這時只想要用筆桿挑戰那巨大的風車,「或許有朋友覺得我過份了點,如果今天我跟他們講我的心情,他們也許能理解。」

「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這樣的社會好過癮,不是嗎?」已經當了外祖父的陳長文看著桌上外孫的照片,堅定地說:「我要繼續奮鬥,幹掉它(指七百五十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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