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邁利的人馬  Smiley's people 

John Le Carré

木馬文化  第一版：2004年12月

推薦人：Marvin

望著書架上長長一排共19個Le Carré的小腦袋照片，Marvin一時不知從哪一本下手，這老兄也是厲害，可以寫出這麼多不同人物角色的間諜小說，最後可能跟所有同好一樣，先從史邁利三部曲開始Marvin的勒卡雷長征吧。

在所有小說類型中，間諜小說可以算是最難寫的一種了，主要也是因為諜報工作本來就是見不得光的爾虞我詐，無論是生是死永遠都不能公開，使得局外人根本無法一窺堂奧。雖然Le Carré本人不願意承認，但一般都相信Le Carré從18歲開始就是英國情報局的外圍份子，一直到1960年開始寫作為止，也因為這個經歷才使得Le Carré的間諜小說更有說服力，更貼近人性。

一般人對於間諜小說主角的認識大概都被Ian Fleming給定型了，腦袋裡都是史恩康納萊或皮爾斯布洛斯南英俊瀟灑的外型，忙得征服邪惡集團的金髮美女順便拯救地球~~~真奇怪ㄝ，為什麼邪惡集團的女打手各個都是堅剛玻璃海咪咪呢？龐德永遠是合身筆挺的英式三件頭西裝~~打架時也不會褲襠裂開；去賭場永遠都贏錢~~不知道要不要報帳；永遠只喝馬丁尼~~Shaken, not stirred；在世界各地開著阿斯頓馬丁把妹~~簡直是人肉GPS，永遠不會迷路。龐德的世界?善惡分明，龐德不用分析，龐德不用偵查，龐德不用跟監，龐德只要做兩件事：用迷人笑容讓女人活著躺平，用Walther PPK讓壞人死了躺平~~~如此而已，雖然伊恩老兄也被MI6吸收過。

史邁利則是完全不同的典型，五短身材配著鮪魚肚，不斷下滑的眼鏡，剪裁高級卻不合身的訂製西裝，靦腆沉默不擅交際，美麗的老婆卻跟別人跑了，幾乎沒有開過槍，只喝威士忌，所倚仗得只有超強的分析能力與偵訊技巧，在堆積如山的線索情報中抽絲剝繭，找出一丁點的氣味而追查下去；透過一個個退休人員的記憶腦海中尋找答案，進而完成一整幅的拼圖，沒有飛車追逐，沒有酒池肉林，沒有刀光血影~~~如此而已，但是約翰老兄吸引了千千萬萬的讀者。

相較於龐德，史邁利人性多了，也更貼近於情報員的真實生活，夜以繼日的跟監、偵查、追蹤與分析，找出那一個可疑的線頭~~本書是住在巴黎的俄裔老太太一封信所引起的命案，退休的史邁力面對離婚的孤獨，權力鬥爭落敗的尷尬，奉命查看以往線民的屍體。到了最後的結果卻是一輩子諜報工作的最大成功~~蘇聯諜報頭子卡拉的投誠，也是史邁利三部曲的終章。故事的安排也讓Marvin想起了HEAT這部電影~~Marvin認為是近二十年來最棒的十部電影之一~~Pacino跟De Niro整部片子只有中間一次喝咖啡與最後的槍戰這兩段一起入鏡。史邁利與卡拉也是一樣，最後在東西柏林交界關卡見面時，只是相望無語~~「他們面對面；他們可能隔了一碼之遙~~他們又交換了眼神，也許在那一瞬間，兩人都在彼此身上看見自己的一部份」~~一輩子競爭的對手，所有邪惡破壞的源頭，鐵幕諜報工作的操盤手，也只是一個瘦小蒼老，為了心愛的女兒而放下一切的父親。褪去諜報工作的畸形外衣，擦掉劃分善惡的錯誤界線，剩下一個孤獨的丈夫，剩下一個孤獨的父親，所有人都只是人而已。Le Carré利用人性反證了諜報工作的荒謬，在隨意區分的敵我之間相互叫囂恐嚇，實際上只是遂行內部控制的手段，一部1979年完成的小說完全洞悉了直到現在還在進行的愚蠢鬧劇，這也是Le Carré令人佩服的地方。

除了細密的佈局與完美的情節之外，Le Carré充分利用人物的描述來強化史邁利的心思慎密~~「恩德比自己倚站在法國窗的窗台旁，戶外的光線照出他側面的剪影。他正用一根火柴棒剔著牙。一條絲質手巾從他的左邊衣袖露出來；他一個膝蓋微微向前彎曲，彷彿站在阿斯科特賽馬場的會員專屬圍欄裡。庭院裡，點點霧氣灑落，宛如一匹精美的薄紗披覆在草地上。恩德比回過頭，像拿起菜單一樣拾起文件。」~~標準的倫敦上流社會紳士，日不落帝國的中堅官僚，靠著鬥爭打敗史邁利奪取老總位置的人。比照著史邁利老學究的外型，用領帶擦眼鏡不合禮儀的習慣，更凸顯史邁利優異的分析能力，這種對比式的表現手法，Marvin可要好好學習了。

除了人物的描述之外，Le Carré更是借用了倫敦的天氣表現出令人喘不過氣的沉重壓力，大部份時間都是陰雨綿綿。史邁利心中不只一次的抱怨濕透了的大衣，沉重的霧氣也讓他在命案現場找不到證物。這又讓Marvin想到另外一部十大好片Se7en，Freeman、Pitt與Spacey等幾位巨星在無盡的大雨滂沱中演出一部好戲。但本書卻是無止境的陰雨綿綿與靄靄霧氣，伴隨著史邁利通宵達旦的查訪與思考，面對的都是落魄的退休同仁與空虛的寂寞生活。甚至最後卡拉投誠的時候也是寒冷潮濕的下雪夜晚，讓讀者在閱讀這本書時與史邁利一起抵抗那巨大的無形壓力，走到這個反高潮的結局，沒有勝利歡呼，沒有香檳慶賀，只有史邁利淡淡的「是嗎？是的，沒錯，我猜我是贏了」。顯然的，用盡一生力量奪取的目標，在達成後的空虛，再也沒有奮鬥目標的失落，Le Carré用簡單的一句話完全描繪出來，這大概就是為什麼Le Carré的書會讓Marvin想一看再看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