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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樂毅〈報燕惠王書〉析譯 葉慶賢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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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毅〈報燕惠王書〉析譯 2012/9/12

 

樂毅畫像

燕昭王塑像(前335年─前279年)

《戰國策》前文:

昌國樂毅燕昭王和五國之兵而攻,下七十餘城,盡郡縣之以屬。三城未下,而燕昭王死。惠王即位,用人反間(中人反間計),疑樂毅,而使騎劫代之將。樂毅封以為田單騎劫,卒敗軍,復收七十餘城以復

王悔,懼樂毅,承之敝以伐王乃使人讓樂毅,且謝之曰:「先王舉國而委將軍,將軍為,報先王之讎,天下莫不振動。寡人豈敢一日而忘將軍之功哉?會先王棄群臣,寡人新即位,左右誤寡人。寡人之使騎劫代將軍者,為將軍久暴露於外,故召將軍且休計事。將軍過聽(誤聽閒言),以與寡人有隙,遂捐而歸趙。將軍自為計則可矣。而亦何以報先王之所以遇將軍之意乎?」乃使人獻書報燕王曰:「

正文:臣不佞,不能奉承先王之教,以順左右之心,恐抵斧質之罪,以傷先王之明,而又害於足下之義,故遁逃奔。自負以不肖之罪,故不敢為辭說。今王使使者數之罪,臣恐伺御者之不察先王之所以畜幸臣之理,而又不白於臣之所以事先王之心,故敢以書對。

臣聞賢聖之君,不以祿私其親,功多者授之;不以官隨其愛,能當者處之。故察能而授官者,成功之君也;論行而結交者,立名之士也。臣以所學者觀之,先王之舉錯,有高世之心,故假節於王,而以身得察於。先王過舉,擢之乎賓客之中,而立之乎群臣之上,不謀於父兄,而使臣為亞卿。臣自以為奉令承教,可以幸無罪矣,故受命而不辭。

先王命之曰:『我有積怨深怒於,不量輕弱,而欲以為事。』臣對曰:『夫,霸國之餘教而驟勝之遺事也。閑於兵甲,習於戰攻。王若欲攻之,則必舉天下而圖之。舉天下而圖之,莫徑於結矣。且又北、地,之所同願也。若許,約、魏、宋盡力,四國攻之,可大破也。』先王曰:『善』。臣乃口受令,巨符節,南使臣於。顧反命,起兵隨而攻。以天之道,先王之靈,河北之地,隨先王舉而有之於上。上之軍,奉令擊,大勝之。輕足銳兵,長驅至國。王逃遁走,僅以身免。珠玉、財寶、車甲、珍器,盡收入大呂陳於元英,故鼎反於曆室器設於寧臺薊丘之植,植於汶簧。自五伯以來,功未有及先王者也。先王以為順于其志,以臣為不頓命,故裂地而封之,使之得比乎小國諸侯。臣不佞,自以為奉令承教,可以幸無罪矣,故受命而弗辭。

臣聞賢明之君,功立而不廢,故著於《春秋》;蚤知之士,名成而不毀,故稱於後世。若先王之報怨雪恥,夷萬乘之強國,收八百歲之蓄積,及至棄群臣之日,遺令詔後嗣之餘義,執政任事之臣,所以能循法令,順庶孽者,施及萌隸,皆可以教於後世。

臣聞善作者不必善成,善始者不必善終。昔者伍子胥說聽乎闔閭,故吳王遠跡至於夫差弗是也,賜之鴟夷而浮之。故夫差不悟先論之可以立功,故沉子胥而不悔;子胥不蚤見主之不同量,故入而不改。夫免身全功,以明先王之跡者,臣之上計也。離毀辱之非,墮先王之名者,臣之所大恐也。臨不測之罪,以幸為利者,義之所不敢出也。

古之君子,交絕不出惡聲;忠臣之去也,不潔其名。臣雖不佞,數奉教於君子矣。恐侍御者之親左右之說,而不查疏遠之行也,故敢以書報,為君之留意焉!」

主旨:國興兵,大破軍,盡復失地。燕惠王乃致書責備樂毅避亡到趙國之非樂毅寫這信來回答燕惠王的責問。

析譯:臣不(佞:才、才能;善於巧辯奉承。常為自無能之辭),不能秉承先王〈指燕昭王〉的教導,來順從您的心意,恐怕觸犯死罪(質通鑕,腰斬時用的砧板),來傷害先王知人的明察,又損害您的正義,所以逃奔到國。自己背著不肖的罪名,所以不敢作解釋。現在大王派使者來數說我的罪行,我怕您(侍御者:猶左右的人,借指惠王不能明察先王之所以養畜親愛臣的道理,又不明白臣怎樣為先王辦事的用心,所以冒昧用書信來對答。

我聽說賢眀的君主,不用俸祿偏愛他的親人,而是給與功勞大的人;不用官位偏愛他的寵愛的人,而是給與才能相當的人。所以考察才能來給與官位的,是成功的君主;評論操行來結交的,是建立名譽的士子。臣拿所學的來觀察,先王的舉動處置,有高出世俗的想法,所以藉著魏昭王使節之名,親自到國來考察。先王過分推舉,把我從賓客中選拔出來,位置提升到群臣之上,不跟父輩同輩商量,卻命我作為次卿。我自以為接受命令,秉承教導,可以徼幸無罪了,所以接受命令不辭讓。

先王命令我說:「我對國累積深仇大恨已久,不考慮國的弱小,而打算對國報復。」臣答道:「秉承建立霸業的一些教導春秋齊桓公建立霸業,到戰國時還保存霸業的教導),留有屢次戰勝的遺跡,熟悉兵事,熟習戰爭。大王倘要攻擊它,那一定要發動天下來算計它;要發動天下來算計它,那就沒有比聯結國更快的了。況且北和國地方(現在皆為所佔領)國和國都願意得到欲得北,欲得國倘使贊同,約國和國盡力幫助,合四國力量來攻打它,國是可以被徹底打敗的。」先王說:「好。」臣才接受命令,準備了使人的符節,使臣向南出使到國。很快回來覆命,起兵跟著去攻打國。靠著合乎天道,和先王的英明,黃河北面的土地,隨著先王進兵到濟水之上山東北部地)都佔有了。在濟水上的軍隊,接受命令攻擊軍,大破軍。拿著精銳武器的輕裝大軍,長驅直達國都城臨淄齊湣王逃奔到,倖免一死。珠玉財寶,車子、盔甲、寶器,全都被繳獲運回國。大呂鍾鐘名)陳列在元英殿(燕宮名,在寧台下。寧台在今河北宛平國的舊鼎劫掠所得鼎)運回到曆室殿宮殿名,,在寧台下)國的寶器陳設在寧台國臺名)薊丘(地名,在今河北宛平縣)豎立的旗幟插在汶水上的竹田里。自從五霸以來,功業沒有及到先王的。先王認為滿足了他的志願,認為臣不廢他的命令,所以分地來封臣樂毅昌國昌國在今山東淄川縣),使臣得以跟小國諸侯相比。臣不才,自認為接受命令,秉承教導,可以徼幸地無罪了,所以接受封爵的命令沒有推辭。

臣聽說賢明的君主,功業建立了不會廢掉,所以記載在《春秋》裡春秋時代國歷史的編年體著作);有先知的士子,聲名確立了不會毀壞,所以被後世所稱讚。系先王的報怨雪恥,平定擁萬乘兵車的大國,收繳國八百年(從姜尚建立國到齊湣王,約歷時八百年)的積蓄,到了拋棄群臣的日子(過世),留下詔告後嗣的遺囑,執政任事的臣子秉承遺教,所以能夠安撫非嫡妻所生之子(庶孽容易作亂,應使之順從),教令推行到百姓和徒隸,都可以傳教到後代。

臣聽說善於創作的不一定善於完成,善於開始的不一定善於終結。從前伍子胥的話得到闔閭的聽信,所以王的足跡遠到國的郢都(春秋人,名,父,皆以無罪被楚平王所殺。子胥,佐吳王闔閭攻入楚──在今湖北江陵縣)夫差聽不進子胥的話,賜給他革囊,讓它的屍體在裡飄浮。夫差不覺悟先見的可以立功,所以把子胥沉在裡而不後悔闔閭夫差敗越,請和,子胥諫不聽。夫差子胥自殺,把屍體盛在鴟夷裡,投入江中)子胥不先見君主的氣度不同,所以被投入內仍不改變他的怨憤(不改:《史記伍子胥傳》作「不化」,《索隱》:「言子胥怨恨,故雖投江而神不化,猶為波濤之臣也)。說起使自身免於禍患,保全功名,來表揚先王的行事的,這是臣的上策:遭受(離:通「罹」,遭遇)毀辱的錯誤處置,毀壞先王的聲名的,這是臣子所非常擔心的。面臨不可預測的大罪,而憑徼幸不死為利的,是按照義來行事的人所不敢做的事樂毅表示不會率領軍攻打國)

臣聽說古代的君子,如果與人交絕了,不說對方的壞話(指不說已長而談彼短);忠臣出走離開了國家,亦不勉強解釋,保全其高潔之名。(指不毀謗其君而自潔)。臣雖不才,已多次受到君子的教導了。怕您輕信旁邊人的話,不考察疏遠的臣的行為,所以敢於用書信來回報,只望您的留意。

結構分析及分段大意:

國在戰國七雄中最小,屢次敗於齊,燕昭王發誓報仇,他建黃金台(賢士台),宣誓以重金厚禮招聘賢才

易縣燕下都遺址。燕下都是戰國國都城之一,相傳燕昭王築黃金台招賢納士發生於此

叢台東湖上的望諸榭,是為紀念戰國時期軍事家樂毅而建

叢台東湖上的望諸榭

導言:諸葛亮樂毅極為推崇,且深受其影響。他躬耕於南陽時,曾自比為管仲樂毅樂毅春秋國的大臣,他曾經率領大軍擊潰強大的國,可是後來遭受誣陷,以致功敗垂成,逃到國避難。

當時國的勢力強大,廣大的土地約有千餘里,但齊湣王殘暴成性,鄰近各國諸侯都受到他的欺凌。燕昭王國早有宿怨,見齊湣王昏庸無道,認為是討伐的時機,於是問樂毅攻打國的勝算如何?樂毅回答說:「國是霸國,地大人多,單獨攻取不易。王若一定要攻打,不如聯合各國一起討伐之。」王從而派遣樂毅,以伐之利遊說鄰近各國,諸侯們對於齊湣王的殘暴不仁早已忍無可忍,所以一致同意出兵伐

燕昭王於是派樂毅為上將軍,統帥國之兵攻打國。樂毅的大軍所到之處,勢如破竹,一連攻陷國七十餘城。打勝仗後,各國軍隊陸續收兵回國,留下樂毅繼續追擊齊湣王。燕昭王見大獲全勝,親自到齊國勞軍,並將昌國賜給他,故樂毅又稱昌國君。

樂毅留在國繼續攻打剩下的城和即墨,可是持續三年都沒有攻下。有人向燕昭王獻讒言說:「樂毅能在半年內,攻下七十餘城,為什麼費了三年還攻不下兩座城呢?實際上不是他沒有這個能耐,而是想收服國的人心,然後當齊王。」燕昭王回答說:「樂毅的功勞大得沒話說,就是真的當了王,也是應該的。」從而派使者到臨淄,要封樂毅為齊王。樂毅十分感激燕昭王的厚意,但寧死也不肯接受封王。

燕昭王死後,其子燕惠王繼位。國的田單知道惠王曾和樂毅發生不愉快,就使用反間計說:「國兩座城屢攻不下的原因,是因為樂毅國的新王有嫌隙,所以他想留在國稱王。」燕惠王本來已經懷疑樂毅,受到國的反間,就改派騎劫代替樂毅,並把樂毅召回。樂毅知道燕惠王對他心存不善,害怕被殺,就往西投靠國。田單後來在即墨打敗騎劫,並趁勝追擊收復了國七十餘城。

燕惠王悔派騎劫代替樂毅,導致痛失地,又埋怨樂毅投奔國,恐國用樂毅攻打國,故派人列舉樂毅的罪狀並斥責說:「你何以報答先王知遇之恩?」樂毅回信說:「我雖然不才,可是怕您聽信左右不實之言,因此斗膽獻上此信,望大王明察。」這就是歷史上著名的〈報燕惠王書〉,此書想表達的主要有兩點:

一、有才能的人要靠君王的知遇,才能建功立業。樂毅表明自己對先王的一片忠心,與先王相知相惜,並抒發功敗垂成的憤慨,也以伍子胥「善作者不必善成,善始者不必善終」的歷史教訓,申明自己不效愚忠、不願屈死。

二、主張為人要寬容,與人為善。燕惠王託詞誤會,他不揭短,依舊禮尚往來。末段以「臣聞古之君子,絕交不出惡聲;忠臣之去也,不潔其名」這段話是告訴燕惠王:你錯了,但我不怪你,對你也沒有惡意;雖然我很冤枉,可是我不會去申冤,而壞了你的名聲。樂毅說到做到,不但沒有挾怨報復,反而經常走動兩國之間,互通往來。

太史公說:「從蒯通和主父樂毅的〈報燕惠王書〉開始,沒有不受感動而哭泣的。」諸葛亮樂毅也是極為推崇,且深受其影響。他躬耕於南陽時,曾自比為管仲樂毅諸葛亮的〈出師表〉和〈報燕惠王書〉都是表達忠臣謀國的赤子之心。〈出師表〉連稱先帝十三次,與〈報燕惠王書〉稱先王十五次,都是情意真切、令人動容。

題解與作者:本文出自《戰國策》。因聽信他人的蠱惑,貪圖讓賢的虛名,糊塗地把君位禪讓給相國子之子之原本就「貴重主斷」,一朝權在手,更加不可一世,把國搞得「大亂」。湣王亂起兵攻,擄掠國寶器運回人共立太子燕昭王燕昭王(?-279,前311即位,在位32年。燕昭王姬職,周召公三十八代孫),在國戰敗、君被殺的危難關頭,在「國際競爭」壓力下,發誓「誠得賢士以共國,以雪先王之恥」。於是聽從郭隗勸告,張榜天下,重金招才燕昭王發誓報,聚集起以樂毅樂羊之後)為首的一班人馬重建國家,以之為上將軍。在樂毅等人的輔助下,兢兢業業地奮鬥了28載,不僅國家日漸殷富,積累了相當實力,而且培養了奮發圖強的民風。國上下同仇敵愾。然而,國國君對內不恤民力,橫加賦斂;對外不斷用兵,惹得諸侯不滿。忍辱多年的燕昭王認為報仇雪恥時機已到,決意舉兵伐

樂毅戰國趙靈壽(今屬河北)人。為魏昭王出使國,燕昭王以客禮相待,遂留昭王用為亞卿。使趙惠文王,別使連楚魏趙惠文王以相國印授樂毅五國兵攻,破軍於西。獨率軍攻佔七十餘城,惟即墨未下,幾乎將滅亡,遂成一代名將,燕昭王因此封樂毅昌國。後來齊湣王死,人擁護襄王樂毅即墨,數年攻不破。後來燕昭王死了,繼任者燕惠王爲太子時與樂毅即有矛盾,繼位後疑忌樂毅國又行使反間計。於是燕惠王削了樂毅的兵權,使騎劫爲將。,樂毅怕被誅殺,逃亡到趙國樂毅觀津,號曰,尊寵樂毅以警動于國名將田單騎劫戰,大破騎劫即墨城下,殺騎劫,追亡逐北,直迫于境,將被占領的城全部收複。國興兵,大破軍,盡復失地。燕惠王乃致書責備樂毅避亡到趙國樂毅寫這信來回答,是為〈報遺燕惠王書〉載於《史記》,成為歷史名篇。復通,往來燕趙間,終不復出,死在國。

樂毅針對燕惠王來信中說的「何以報先王之所以遇將軍之意」,從兩方面予以回答:一,寫他為了報先王知遇之恩,作了詳盡規劃,再率軍隊徹底報了積怨。二,考慮到「善作者不必善成,善始者不必善終」,所以「負身全功,以明先王之跡」,免得「離毀辱之非,墮先王之名」,從而保留先王知人之明。第二點,正是回答王責備自己的「棄」。最後再說明「君子交絕不出惡聲,忠臣之去也不潔其名」。他在回答第二點時只用典而不點破,正是「不出惡聲」;他不避「遁逃奔」,正是「不潔其名」,燕惠王就不再為難樂毅了。這封信,回答燕惠王的責問,措辭極為婉轉得體;又恰到好處地顯示出自己的善於謀劃,善於用兵,以及善於全身保名靠君臣知遇來建功立業,是古代不少有才能的人的想望,所以這封信成為歷代所傳誦的名篇。

作者:樂毅,是國名將樂羊的後代。樂羊葬於中山國靈壽(今河北省保定市),後中山所滅。樂毅有賢才,好兵法,甚為趙人器重。趙武靈王時期的沙丘之亂以後,樂毅而至,被任命為亞卿。建議燕昭王聯絡等國共同對付強,遂被派往諸國行合縱之事。前284年,樂毅統率五國之兵伐,大敗軍於西。

此後,兩國之兵回國,入略地,河北地,樂毅獨率國軍隊追逐敗逃的軍,直至齊都臨淄。攻佔臨淄之後,盡取國寶物、財物、祭器運往國。燕昭王大喜,親至上勞軍,樂毅被封為昌國樂毅留居5年,接連攻下70餘城,皆改為國郡縣,獨即墨兩城未攻下。燕惠王立,田單施反間計,使騎劫樂毅樂毅畏誅,以為「善作者不必善成,善始者不必善終」,遂亡入,被封於觀津,號曰。後來田單率領軍擊敗燕惠王復召樂毅,表示不忘其功,樂毅回應以〈報遺燕惠王書〉:「君子交絕,不出惡聲;忠臣去國,不潔其名。」,燕惠王封其子樂間昌國樂毅遂溝通兩國聯繫,被任命為客卿,再無作為。卒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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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klin
2013/11/13 23:28
很詳細!感謝解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