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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三國誌‧蜀志.諸葛亮傳第五》析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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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誌志.諸葛亮傳第五》 2012/3/27

1.  諸葛亮孔明,琅邪陽都人也。司隸校尉諸葛豐後也。父,字君貢末為太山郡丞。早孤,從父袁術所署豫章太守,之官。會朝更選硃皓素與荊州劉表有舊,往依之。(《獻帝春秋》曰:「豫章太守周術病卒,劉表諸葛玄豫章太守,治南昌朝聞周術死,遣朱皓揚州太守劉繇求兵擊退屯西城南昌建安二年正月,西城民反,殺,送首詣。此書所云,與本傳不同。」)卒,躬耕隴畝,好為〈梁父吟〉。(《漢晉春秋》曰:家于南陽縣,在襄陽城西二十里,號曰隆中。)身長八尺,每自比於管仲樂毅,時人莫之許也。惟博陵崔州平、潁川徐庶元直友善,謂為信然。(按《氏譜》:州平,太尉子,之弟也。)(《魏略》曰:荊州,以建安初與潁川石廣元徐元直、汝南孟公威等俱遊學,三人務於精熟,而獨觀其大略。每晨夜從容,常抱膝長嘯,而謂三人曰:「卿三人仕進可至刺史郡守也。」三人問其所至,但笑而不言。後公威思鄉里,欲北歸,謂之曰:「中國饒士大夫,遨遊何必故鄉邪!」)

語譯:諸葛亮,字叫做孔明,他是琅邪陽都縣人;漢元帝司隸校尉諸葛豐的後代。父親是諸葛珪,字叫做君貢,在朝末年擔任過太山郡的郡丞。諸葛亮小時候父親就過世了;叔父諸葛玄袁術推薦(簽署)去擔任豫章太守,諸葛玄就帶著諸葛亮的弟弟諸葛均前去上任。正好遇到朝改選朱皓代替諸葛玄諸葛玄平常和荊州太守劉表有交情,就前去投靠他。諸葛玄過世以後,諸葛亮親自在田地裡耕種,平常喜歡唱著《梁父吟》的曲調。身高八尺,每每把自己比喻成管仲樂毅,當時沒人相信。只有博陵崔州平州的徐庶(元直)諸葛亮交情不錯,認為他真的具有管仲樂毅般的才華。

 

2.  時先主屯新野徐庶見先主,先主器之,謂先主曰:「諸葛孔明者,臥龍也,將軍豈願見之乎?」(《襄陽記》曰:劉備訪世事於司馬德操德操曰:「儒生俗士,豈識時務?識時務者在乎俊傑。此間自有伏龍、鳳雛。」問為誰,曰:「諸葛孔明龐士元也。」)先主曰:「君與俱來。」曰:「此人可就見,不可屈致也。將軍宜枉駕顧之。」由是先主遂詣,凡三往,乃見。因屏人曰:「室傾頹,奸臣竊命,主上蒙塵。孤不度德量力,欲信大義於天下,而智術淺短,遂用猖(獗),至於今日。然志猶未已,君謂計將安出?」【註:有名的〈隆中對〉,《志》有三段,《三國演義》又加第四段】

答曰:「自董卓已來,豪傑並起,跨州連郡者不可勝數。曹操比於袁紹,則名微而眾寡,然遂能克紹,以弱為強者,非惟天時,抑亦人謀也。今已擁百萬之眾,挾天子而令諸侯,此誠不可與爭鋒。孫權據有東,已歷三世,國險而民附,賢能為之用,此可以為援而不可圖也。

荊州北據,利盡南海,東連吳會,西通,此用武之國,而其主不能守,此殆天所以資將軍,將軍豈有意乎?益州險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高祖因之以成帝業。劉璋闇弱,張魯在北,民殷國富而不知存恤,智能之士思得君。

將軍既帝室之胄,信義著於四海,總攬英雄,思賢如渴,若跨有,保其岩阻,西和諸,南撫夷,外結好孫權,內脩政理;天下有變,則命一上將將荊州之軍以向,將軍身率益州之眾出於秦川,百姓孰敢不簞食壺漿以迎將軍者乎?誠如是,則霸業可成,室可興矣。」

(此所以為將軍謀者也。惟將軍圖之。』言罷,命童子取出畫一軸,掛於中堂,指謂玄德曰:『此西川五十四州之圖也。將軍欲成霸業,北讓曹操占天時,南讓孫權占地利,將軍可占人和。先取荊州為家,後即取西川建基業,以成鼎足之勢,然後可圖中原也。』」)【註:此段乃《三國演義》所附加】

先主曰:「善!」於是與情好日密。關羽張飛等不悅,先主解之曰:「孤之有孔明,猶魚之有水也。願君勿復言。」乃止。(《略》曰:劉備屯於樊城。是時曹公方定河北荊州次當受敵,而劉表性緩,不曉軍事。乃北行見非舊,又以其年少,以諸生意待之。坐集既畢,眾賓皆去,而獨留,亦不問其所欲言。性好結毦,時適有人以髦牛尾與者,因手自結之。乃進曰:「明將軍當復有遠志,但結毦而已邪!」非常人也,乃投毦而答曰:「是何言與!我聊以忘憂耳。」遂言曰:「將軍度劉鎮南孰與曹公邪?」曰:「不及。」又曰:「將軍自度何如也?」曰:「亦不如。」曰:「今皆不及,而將軍之眾不過數千人,以此待敵,得無非計乎!」曰:「我亦愁之,當若之何?」曰:「今荊州非少人也,而著籍者寡,平居發調,則人心不悅;可語鎮南,令國中凡有遊戶,皆使自實,因錄以益眾可也。」從其計,故眾遂強。由此知亮有英略,乃以上客禮之。《九州春秋》所言亦如之。)(臣松之以為亮表雲「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顧臣於草廬之中,諮臣以當世之事」,則非先詣,明矣。雖聞見異辭,各生彼此,然乖背至是,亦良為可怪。)

語譯:當時劉備駐軍在新野徐庶前去晉見劉備劉備很看重徐庶徐庶劉備說:「諸葛孔明這個人,就像一條潛臥的龍啊,將軍您是否願意看看他呢?」劉備說:「你請他一塊兒來吧!」徐庶說:「這個人你只可以去親近他,不能夠強迫他來看你的,將軍您應該委曲委曲、大駕前去看他的。」因此劉備就前去看諸葛亮,前後往返三次,終於才見到面。(見面時)劉備把人支開、和諸葛亮商量說:「現今漢朝傾倒,姦臣偷得權利,天子蒙塵受難。我德行淺薄、不自量力,想要在普天之下伸張大義,可是智慧淺、德術差,於是使得小人猖狂不已,直到今天。然而我的志向仍沒打消,您說我能出什麼策略呢?」

諸葛亮回答說:自從董卓作亂以來,各地方的英雄豪傑同時興起,佔據好幾個州郡的人,多得數不清。曹操比起袁紹,名氣小多了,人也少多了,然而曹操竟然能夠戰勝袁紹,地位轉弱為強,這不僅僅是時運而已,而且也是人為的謀劃造成的。現在曹操已經擁有百萬大軍,挾制天子,進而用天子的名義命令諸侯;這種情勢,實在不能和他爭強鬥勝了。孫權擁有江東,已經經過三代的經營,地方險要而百姓順從,當地的賢才能人都被他任用了,這種情勢是可以和他結為盟邦而不可以打他的念頭。(您打不過曹操,所以往北不可能;惹不起孫權,所以往南也別想。)

荊州北邊據有漢水沔水,享有南海的全部資源,往東可以連結二郡,往西可以通達二郡;這是個可以用兵的地方,但是負責人(劉表)卻不能好好據守住它。這大概是老天用來幫助將軍您的,將軍您是否有意思把它奪取下來呢?益州地勢險阻,擁有千里肥沃的田野,是個富庶的好地方,漢高祖劉邦就是憑藉這裡而完成帝王的事業。(當地刺史)劉璋個性懦弱、不明事理,(黃巾賊)張魯橫行北方。這地區百姓眾多、國家富有,劉璋卻不知道好好地撫恤安慰百姓。當地有智慧才能的人(張松法正等人),很想能遇到賢明的君王。(您目前最好的選擇就是往荊州跟益州發展,而且你有非常好的機會)

將軍您既是朝王室的後代,守信重義名揚天下,又能夠廣泛地接納各地方的英雄好漢,思得賢人好像口渴者急得想喝水一般。如果您能夠同時擁有荊州益州,保住這塊險隘之地,往西通和各個戎族,往南安撫夷、越等族,對外和孫權交結和好,對內修好政治;天下局勢一旦有了變化,就命令一位大將軍,率領荊州的軍隊開向南陽洛陽(中原),將軍您自己帶領軍隊從秦川出發,天下百姓誰不是拿著碗飯、提著壺漿,熱烈地歡迎將軍您的王者之師呢?果真如此,那麼您的霸業就可以完成,而漢朝也可以復興了。」(拿下荊州益州以後,我們就嚴國防、拉盟友、搞外交、修內政,然後伺機而動。北邊先讓給曹操,南邊先讓給孫權,我們先穩住荊州,再往西發展,最後才回過頭來打中原的算盤。〈隆中對〉的說服力,明顯建立在事實與邏輯之上。)

劉備聽了後,說:「你講得好!」於是劉備和諸葛亮的感情愈來愈好,一天天地更加親密。關羽張飛等人不高興。劉備安慰他們說:「我有了孔明,就像魚兒有了水一般。希望各位不要再有怨言了。」關羽張飛才停止他們不滿的言行。

3.  劉表長子,亦深器受後妻之言,愛少子,不悅於每欲與謀自安之術,輒拒塞,未與處畫。乃將遊觀後園,共上高樓,飲宴之間,令人去梯,因謂曰:「今日上不至天,下不至地,言出子口,入於吾耳,可以言未?」答曰:「君不見申生在內而危,重耳在外而安乎?」意感悟,陰規出計。會黃祖死,得出,遂為江夏太守。俄而卒,公來征,遣使請降。先主在聞之,率其眾南行,徐庶並從,為公所追破,獲母。辭先主而指其心曰:「本欲與將軍共圖王霸之業者,以此方寸之地也。今已失老母,方寸亂矣,無益於事,請從此別。」遂詣公。(《略》曰:先名,本單家子,少好任俠擊劍。中平末,嘗為人報讎,白堊突面,被發而走,為吏所得,問其姓字,閉口不言。吏乃於車上立柱維磔之,擊鼓以令於市鄽,莫敢識者,而其党伍共篡解之,得脫。於是感激,棄其刀戟,更疏巾單衣,折節學問。始詣精舍,諸生聞其前作賊,不肯與共止。乃卑躬早起,常獨掃除,動靜先意,聽習經業,義理精熟。遂與同郡石韜相親愛。初平中,中州兵起,乃與南客荊州,到,又與諸葛亮特相善。及荊州內附,孔明劉備相隨去,俱來北。至黃初中,仕歷郡守、典農校尉,至右中郎將、禦史中丞。逮大和中,諸葛亮出隴右,聞元直廣元仕財如此,歎曰:「殊多士邪!何彼二人不見用乎?」後數年病卒,有碑在彭城,今猶存焉。)

語譯:劉表的大兒子劉琦,也深深地看重諸葛亮。劉表聽信後妻的讒言,疼愛小兒子劉琮,不喜歡劉琦劉琦每次想要和諸葛亮商量如何自保的辦法,諸葛亮每每搪塞敷衍他,並沒有替他出計策。(有一次)劉琦就請諸葛亮到後花園去遊賞,一同登上高樓。在喝酒吃飯的時候。劉琦就叫人拿開梯子,接著對諸葛亮說:「今天(我們兩人在這裡),往上到不了天,往下到不了地;話從你的嘴巴說出來,進入我的耳朵裡來。您可以說了吧?」諸葛亮回答他說:「您難道沒看到太子申生留在城內而危險,公子重耳逃出城外反而安全嗎?」劉琦內心覺悟了,暗中計劃著逃出城外。剛好夏太守黃祖過世了,劉琦請求外調得以出城,於是成為江夏太守。不久劉表過世,劉琮聽說曹操北來征伐,就派遣大使請求投降。劉備樊城聽到這件事情,就率領軍隊往南行走。諸葛亮徐庶一起跟隨劉備,被軍打敗追趕,還俘擄了徐庶的母親。徐庶指著自己的心和劉備告辭說:「我本來想和將軍您共同謀求稱王稱霸的事業,所憑恃的就是這顆心,現在我的老母親已經被俘擄了,我的方寸也都亂掉了,對您的大事業沒什麼幫助。我懇求從此和你告別。」於是徐庶就前去見曹操

4.  先主至於夏口曰:「事急矣,請奉命求救於將軍。」時擁軍在柴桑,觀望成敗,曰:「海內大亂,將軍起兵據有東,劉豫州亦收眾漢南,與曹操並爭天下。今芟夷大難,略已平矣,遂破荊州,威震四海。英雄無所用武,故豫州遁逃至此。將軍量力而處之:若能以之眾與中國抗衡,不如早與之絕;若不能當,何不案兵束甲,北面而事之!今將軍外託服從之名,而內懷猶豫之計,事急而不斷,禍至無日矣!」曰:「苟如君言,劉豫州何不遂事之乎?」曰:「田橫之壯士耳,猶守義不辱,況劉豫州王室之胄,英才蓋世,眾士慕仰,若水之歸海,若事之不濟,此乃天也,安能復為之下乎!」勃然曰:「吾不能舉全之地,十萬之眾,受制於人。吾計決矣!非劉豫州莫可以當曹操者,然豫州新敗之後,安能抗此難乎?」曰:「豫州軍雖敗於長阪,今戰士還者及關羽水軍精甲萬人,劉琦江夏戰士亦不下萬人。曹操之眾,遠來疲弊,聞追豫州,輕騎一日一夜行三百餘里,此所謂「強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縞」者也。故兵法忌之,曰「必蹶上將軍」。且北方之人,不習水戰;又荊州之民附者,偪兵勢耳,非心服也。今將軍誠能命猛將統兵數萬,與豫州協規同力,破軍必矣。軍破,必北還,如此則之勢強,鼎足之形成矣。成敗之機,在於今日。」大悅,即遣周瑜程普魯肅等水軍三萬,隨詣先主,並力拒公。袁子曰:張子布孫權不肯留。人問其故,曰:「將軍可謂人主,然觀其度,能賢而不能盡,吾是以不留。」)(臣松之以為袁孝尼著文立論,甚重諸葛之為人,至如此言則失之殊遠。觀君臣相遇,可謂希世一時,終始以分,誰能間之?甯有中違斷金,甫懷擇主,設使權盡其量,便當翻然去就乎?生行己,豈其然哉!關羽公所獲,遇之甚厚,可謂能盡其用矣,猶義不背本,曾謂孔明之不若雲長乎!)公敗於赤壁,引軍歸。先主遂收江南,以為軍師中郎將,使督零陵桂陽長沙三郡,調其賦稅,以充軍實。(《零陵先賢傳》云:時住臨烝。)

語譯:劉備率軍到了夏口諸葛亮說:「現在事情很緊急,我請求奉您的命令去向孫權求救。」當時孫權擁軍在柴桑,正旁觀誰成功誰失敗。諸葛亮遊說孫權說:「天下大亂,將軍您起兵,佔有了整個東地方,我們劉備也收服眾人在漢南聚集大軍,同時和曹操爭奪天下。現在曹操已消滅掉大敵,各處大略都已經平定了;因此他攻下了荊州,聲勢震動全天下。在這種情況下,即便是英雄豪傑也難以施展自己的本領了,所以我們劉備才跑到這裡來。將軍您算算自己的軍力來看如何對待曹操。如果您能夠憑著吳越的軍隊,去和中原的曹操對抗的話,那您倒不如早點和他決裂;如果不能夠抵擋的話,那你何不解除武裝,向他北面稱臣來事奉他呢?現在將軍您表面上假託是要服從的名聲,可是實際上您內心的計劃卻又猶豫不定;現在事態緊急你卻又不趕快決斷,大災大禍轉眼間就要到來了。」孫權說:「假如真的像你說的話,那你們劉備為什麼不就去向曹操稱臣事奉呢?」諸葛亮說:「因橫,也只不過是一名國的壯士罷了,仍然會為了守住道義而自殺、不辱自己的志節。何況我們劉備,他是堂堂朝王室的後代,英氣才華舉世無人能敵,眾多士人仰慕他,就像流水歸向大海一般。如果事情無法成功的話,這是天意啊,我們劉備又怎能再屈服自己去當曹操的部下呢?」孫權勃然大怒地說:「我不能拿東所有的土地,十萬民軍隊被人家控制。我的計策已經決定了,非得要劉備否則是沒法抵抗曹操的。然而你們劉備剛打了敗仗,怎能夠抵抗曹操這個大敵人呢?」諸葛亮說:「我們劉備的軍隊雖然在長阪被打數,現在歸來的戰士和關羽的水軍,合起來還有精兵銳卒一萬人。劉琦會合江夏的戰士,也不少於萬人。曹操的軍隊,從老遠的北方南下,都非常疲倦,聽說他為追趕我們劉備,輕快的騎兵一天一夜走了三百多里路。這就是所謂力量強大的箭,到最最末稍時,連國的細絹都穿不透了。所以兵法特別忌諱這個情形說:『必定會讓大將軍打敗仗』。況且北方人不習慣打水戰,又荊州投降曹操的百姓,只是被兵勢所逼罷了,並不是心甘情願的。現在將軍您如果能夠派遣猛將,統領數萬軍隊,和我們劉備並力合謀,必定能夠打敗曹操軍戰敗,必定會回到北方去。這麼一來,荊州、東吳的勢力就會強大,天下鼎足而三的態勢就會成形了。成功失敗的關鍵,就在今天了。」孫權十分高興,立刻派遣周瑜程普魯肅等三萬水軍,隨著諸葛亮去晉見劉備,一起出力抵抗曹操曹操赤壁打了個敗仗,率領軍隊回到建鄴劉備因此收取了南,拜諸葛亮為軍師中郎將,讓他總管零陵桂陽長沙三個郡,徵調這三郡的賦稅,來擴充軍中的糧餉。

5.  建安十六年,益州劉璋法正迎先主,使擊張魯關羽荊州。先主自葭萌還攻張飛趙雲等率眾溯江,分定郡縣,與先主共圍成都成都平,以為軍師將軍,署左將軍府事。先主外出,常鎮守成都,足食足兵。

二十六年,群下勸先主稱尊號,先主未許,說曰:「昔吳漢耿弇等初勸世祖即帝位,世祖辭讓,前後數四,耿純進言曰:「天下英雄喁喁,冀有所望。如不從議者,士大夫各歸求主,無為從公也。」世祖言深至,遂然諾之。今氏篡,天下無主,大王氏苗族,紹世而起,今即帝位,乃其宜也。士大夫隨大王久勤苦者,亦欲望尺寸之功如言耳。」先主於是即帝位,策為丞相曰:

「朕遭家不造,奉承大統,兢兢業業,不敢康寧,思靖百姓,懼未能綏。於戲!丞相其悉朕意,無怠輔朕之闕,助宣重光,以照明天下,君其勖哉!」

以丞相錄尚書事,假節。張飛卒後,領司隸校尉。(《記》曰:扶風駿關中,司馬高平劉寶、長史滎陽桓隰諸官屬士大夫共論諸葛亮,於時譚者多譏託身非所,勞困民,力小謀大,不能度德量力。金城郭沖以為智英略,有逾,功業未濟,論者惑焉,條五事隱沒不聞於世者,等亦不能復難。扶風王慨然善之言。)(臣松之以為之異美,誠所原聞,然之所說,實皆可疑,謹隨事難之如左:其一事曰:刑法峻急,刻剝百姓,自君子小人咸懷怨歎,法正諫曰:「昔高祖入關,約法三章,民知德,今君假借威力,跨據一州,初有其國,未垂惠撫;且客主之義,宜相降下,原緩刑弛禁,以慰其望。」答曰;「君知其一,未知其二。以無道,政苛民怨,匹夫大呼,天下土崩,高祖因之,可以弘濟。劉璋暗弱,自焉已來有累世之恩,文法羈縻,互相承奉,德政不舉,威刑不肅。土人士,專權自恣,君臣之道,漸以陵替;寵之以位,位極則賤;順之以恩,恩竭則慢。所以致弊,實由於此。吾今威之以法,法行則知恩;限之以爵,爵加則知榮;榮恩並濟,上下有節。為治之要,於斯而著。」難曰:案法正主前死,今稱法正諫,則主在也。諸葛職為股肱,事歸元首,主之世,又未領益州,慶賞刑政,不出於己。尋所述答,專自有其能,有違人臣自處之宜。以謙順之體,殆必不然。又云刑法峻急,刻剝百姓,未聞善政以刻剝為稱。其二事曰:公遣刺客見劉備,方得交接,開論伐形勢,甚合計。稍欲親近,刺者尚未得便會,既而入,客神色失措。因而察之,亦知非常人。須臾,客如廁,曰;「向得奇士,足以助君補益。」問所在,曰:「起者其人也。」徐歎曰:「觀客色動而神懼,視低而忤數,奸形外漏,邪心內藏,必氏刺客也。」追之,已越牆而走。難曰:凡為刺客,皆暴虎馮河,死而無悔者也。主有知人之鑒,而惑於此客,則此客必一時之奇士也。又語諸葛云「足以助君補益」,則亦諸葛之流亞也。凡如諸葛之儔,鮮有為人作刺客者矣,時主亦當惜其器用,必不投之死地也。且此人不死,要應顯達為,竟是誰乎?何其寂蔑而無聞!)

語譯:建安十六年(西元221)益州刺使劉璋派遣法正前來迎接劉備,教他去攻打黃巾張魯諸葛亮關羽鎮守荊州劉備葭萌回頭攻打劉璋諸葛亮張飛趙雲等人率軍逆流而上,分別平定沿途的各郡各縣,和劉備共同包圍了成都成都平定以後,劉備任命諸葛亮為軍師將軍,代理左將軍府的事情。劉備到外面去的時候,經常由諸葛亮鎮守成都,糧食充足,軍隊眾多。

建安二十六年(西元221)許多部屬都勸劉備稱王稱號,劉備不答應。諸葛亮說:「從前吳漢耿弇等人剛勸世祖即位稱帝,世祖辭謝推讓,前後三、四次。耿純進言說:「天下英雄豪傑仰慕您、追隨您,就是希望能夠封侯封士,如果您還不聽從大家的建議,士大夫只好散去,各自回去另求主君了,他們就不想再追隨您了。」世祖有感於耿純的話非常深切中肯,於是就答應了。現在氏篡奪了朝的君位,天下沒了君主。大王您是氏的後代,繼世興起。現在登上帝位,才是應該的。士大夫們跟隨大王您又久又勤苦,目的也是想立尺寸的功勞而得到封賞,一如耿純所說的那樣。」劉備於是即位稱帝。策封諸葛亮為丞相,下詔說:

「朕遭逢家門不幸,奉承天命登上天子的地位,戰戰兢兢,小心謹慎,不敢稍稍懈怠(安逸),總掛念著如何安定百姓的生活,總怕做不到而無法安心啊!丞相諸葛亮,要明白朕的心意哪,不可懈怠!你好好幫助朕不足的地方,幫助我宣揚朝累世的德業,來照福普天之下的老百姓!丞相你要好好努力啊!」

諸葛亮以丞相的職銜總管尚書的事務,可以拿著符節督軍鎮守、處斬犯人。張飛過世以後,兼領司隸校尉的職務。

6.  章武三年春,先主於永安病篤,召成都,屬以後事,謂曰:「君才十倍曹丕,必能安國,終定大事。若嗣子可輔,輔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涕泣曰:「臣敢竭股肱之力,效忠貞之節,繼之以死!」先主又為詔敕後主曰:「汝與丞相從事,事之如父。」孫盛曰:夫杖道扶義,體存信順,然後能匡主濟功,終定大業。語曰弈者舉釭不定猶不勝其偶,況量君之才否而二三其節,可以摧服強鄰囊括四海者乎?之命,亂孰甚焉!世或有謂欲以固委付之誠,且以一人之志。君子曰,不然;苟所寄忠賢,則不須若斯之誨,如非其人,不宜啟篡逆之塗。是以古之顧命,必貽話言;詭偽之辭,非託孤之謂。幸值劉禪闇弱,無猜險之性,諸葛威略,足以檢衛異端,故使異同之心無由自起耳。不然,殆生疑隙不逞之釁。謂之為權,不亦惑哉!)建興元年,封亮武鄉侯,開府治事。頃之,又領益州牧。政事無巨細,咸決於。南中諸郡,並皆叛亂,以新遭大喪,故未便加兵,且遣使聘,因結和親,遂為與國。集曰:是歲,司徒華歆、司空王朗、尚書令陳群、太史令許芝、謁者僕射諸葛璋各有書與,陳天命人事,欲使舉國稱籓。遂不報書,作正議曰:「昔在項羽,起不由德,雖處華夏,秉帝者之勢,卒就湯鑊,為後永戒。不審鑒,今次之矣;免身為幸,戒在子孫。而二三子各以耆艾之齒,承偽指而進書,有若之功,亦將偪于元禍苟免者邪!昔世祖之創跡舊基,奮羸卒數千,摧強旅四十餘萬於昆陽之郊。夫據道討淫,不在眾寡。及至孟德,以其譎勝之力,舉數十萬之師,救張郃陽平,勢窮慮悔,僅能自脫,辱其鋒銳之眾,遂喪漢中之地,深知神器不可妄獲,旋還未至,感毒而死。子桓淫逸,繼之以篡。縱使二三子多逞詭靡之說,奉進驩兜滔天之辭,欲以誣毀帝,諷解,所謂徒喪文藻煩勞翰墨者矣。夫大人君子之所不為也。又軍誡曰:「萬人必死,橫行天下。」昔軒轅氏整卒數萬,制四方,定海內,況以數十萬之眾,據正道而臨有罪,可得干擬者哉!」)

語譯:章武三年(西元223)春天,劉備白帝城永安宮病重,把諸葛亮成都召來,把身後事情囑託給他。劉備諸葛亮說:「先生你的才能超過曹丕十倍,必定可以安定國家,最後完成統一天下的大業。如果嗣子可以輔佐的話,那就拜託你輔佐了;如果他不成才的話,你可以自己取而代之。」諸葛亮流著眼淚說:「臣一定會竭盡所有輔佐的力量,獻上忠貞的節操,堅持、繼續到死為止!」劉備又下詔教訓後主說:「你和丞相一起做事情,要待他好像待老父一樣!」

            建興元年(西元223)後主封諸葛亮武鄉侯(特別允許他)可以開設官府、管理大小事情。不久,又兼領益州刺史的職務。政事不分大小,都由諸葛亮裁決。這時南方好幾郡,同時叛亂;諸葛亮因為剛遭逢到劉備的大喪事,所以不方便立刻派兵去討伐。他暫時派遣使者出使東,趁機和東議和,並結為親家,於是雙方成了盟邦。

7.  三年春,率眾南征,(詔賜金鈇鉞一具,曲蓋一,前後羽葆鼓吹各一部,虎賁六十人。事在集。)其秋悉平。軍資所出,國以富饒,(《漢晉春秋》曰:至南中,所在戰捷。聞孟獲者,為夷、漢所服,募生致之。既得,使觀於營陳之間,問曰:「此軍何如?」對曰:「向者不知虛實,故敗。今蒙賜觀看營陳,若祇如此,即定易勝耳。」笑,縱使更戰,七縱七禽,而亮猶遣止不去,曰:「公,天威也,南人不復反矣。」遂至滇池。南中平,皆即其渠率而用之。或以諫曰:「若留外人,則當留兵,兵留則無所食,一不易也;加夷新傷破,父兄死喪,留外人而無兵者,必成禍患,二不易也;又夷累有廢殺之罪,自嫌釁重,若留外人,終不相信,三不易也;今吾欲使不留兵,不運糧,而綱紀粗定,夷、漢粗安故耳。」)乃治戎講武,以俟大舉。五年,率諸軍北駐漢中,臨發,上疏曰:

語譯:建興三年(西元225)春天,諸葛亮率軍南征。這年秋天叛亂全部平定。所需要的軍費就由這幾個郡來出,國因此而富足了起來。諸葛亮於是訓練軍隊,講習武備,等待大舉出兵北伐。建興五年(西元227)諸葛亮率領各軍向北前進,軍隊屯駐在漢中。出發前,他呈上一道奏疏,名叫做〈出師表〉:於是軍隊出發,駐紮在沔陽縣。

8.  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然侍衛之臣不懈於內,忠志之士忘身於外者,蓋追先帝之殊遇,欲報之於陛下也。誠宜開張聖(德),以光先帝遺德,恢弘志士之氣,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義,以塞忠諫之路也。宮中府中俱為一體,陟罰臧否,不宜異同。若有作奸犯科及為忠善者,宜付有司論其刑賞,以昭陛下平明之理,不宜偏私,使內外異法也。侍中、侍郎郭攸之費禕董允等,此皆良實,志慮忠純,是以先帝簡拔以遺陛下。愚以為宮中之事,事無大小,悉以咨之,然後施行,必能裨補闕漏,有所廣益。將軍向寵,性行淑均,曉暢軍事,試用於昔日,先帝稱之曰能,是以眾議舉為督。愚以為營中之事,悉以咨之,必能使行陳和睦,優劣得所。親賢臣,遠小人,此先漢所以興隆也;親小人,遠賢臣,此後漢所以傾頹也。先帝在時,每與臣論此事,未嘗不歎息痛恨於也。侍中、尚書、長史、參軍,此悉貞良死節之臣,原陛下親之信之,則室之隆,可計日而待也。

臣本布衣,躬耕於南陽,苟全性命於亂世,不求聞達於諸侯。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顧臣於草廬之中,諮臣以當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許先帝以驅馳。後值傾覆,受任於敗軍之際,奉命於危難之間,爾來二十有一年矣。(臣松之案:劉備建安十三年敗,遣使建興五年抗表北伐,自傾覆至此整二十年。然則始與相遇,在敗軍之前一年時也。)先帝知臣謹慎,故臨崩寄臣以大事也。受命以來,夙夜憂歎,恐託付不效,以傷先帝之明,故五月渡,深入不毛。(《地理志》曰:瀘惟水出牂牁句町縣。)今南方已定,兵甲已足,當獎率三軍,北定中原,庶竭駑鈍,攘除奸凶,興復室,還於舊都。此臣所以報先帝,而忠陛下之職分也。

至於斟酌損益,進盡忠言,則攸之也。原陛下託臣以討賊興復之效;不效,則治臣之罪,以告先帝之靈。〔若無興德之言,則〕責攸之等之慢,以彰其咎。陛下亦宜自謀,以諮諏善道,察納雅言,深追先帝遺詔。臣不勝受恩感激,今當遠離,臨表涕零,不知所言。遂行,屯於沔陽郭沖三事曰:屯于陽平,遣魏延諸軍並兵東下,惟留萬人守城。晉宣帝率二十萬眾拒,而與軍錯道,徑至前,當六十里所,偵候白宣帝在城中兵少力弱。亦知宣帝垂至,已與相偪,欲前赴軍,相去又遠,回跡反追,勢不相及,將士失色,莫知其計。意氣自若,敕軍中皆臥旗息鼓,不得妄出菴幔,又令大開四城門,埽地卻灑。宣帝常謂持重,而猥見勢弱,疑其有伏兵,於是引軍北趣山。明日食時,謂參佐拊手大笑曰:「司馬懿必謂吾怯,將有強伏,循山走矣。」候邏還白,如所言。宣帝後知,深以為恨。難曰:案陽平漢中初屯陽平宣帝尚為荊州都督,鎮宛城,至曹真死後,始與關中相抗禦耳。嘗遣宣帝由西城伐,值霖雨,不果。此之前後,無復有於陽平交兵事。就如言,宣帝既舉二十萬眾,已知兵少力弱,若疑其有伏兵,正可設防持重,何至便走乎?案〈魏延傳〉云:「每隨出,輒欲請精兵萬人,與異道會於潼關制而不許;常謂為怯,歎己才用之不盡也。」尚不以為萬人別統,豈得如言,頓使將重兵在前,而以輕弱自守乎?且扶風王言,顯彰宣帝之短,對子毀父,理所不容,而云「扶風王慨然善之言」,故知此書舉引皆虛。)

9.  六年春,揚聲由斜穀道取,使趙雲鄧芝為疑軍,據箕谷,魏大將軍曹真舉眾拒之。身率諸軍攻祁山,戎陳整齊,賞罰肅而號令明,南安天水安定三郡叛,關中響震。(〈略〉曰:始,國家以中惟有劉備備既死,數歲寂然無聲,是以略無備預;而卒聞出,朝野恐懼,右、祁山尤甚,故三郡同時應。)魏明帝西鎮長安,命張郃使馬謖督諸軍在前,與戰於街亭節度,舉動失宜,大為所破。拔西縣千餘家,還於漢中郭沖四事曰:祁山隴西南安二郡應時降,圍天水,拔城,虜薑維,驅略士女數千人還。人皆賀顏色愀然有戚容,謝曰:「普天之下,莫非民,國家威力未舉,使百姓困於豺狼之吻。一夫有死,皆之罪,以此相賀,能不為愧。」於是人咸知亮有吞之志,非惟拓境而已。難曰:有吞之志久矣,不始於此眾人方知也,且於時師出無成,傷缺而反者眾,三郡歸降而不能有。薑維,天水之匹夫耳,獲之則於何損?拔西縣千家,不補街亭所喪,以何為功,而人相賀乎?)以謝眾。上疏曰:「臣以弱才,叨竊非據,親秉旄鉞以厲三軍,不能訓章明法,臨事而懼,至有街亭違命之闕,箕穀不戒之失,咎皆在臣授任無方。臣明不知人,恤事多闇,春秋責帥,臣職是當。請自貶三等,以督厥咎。」於是以為右將軍,行丞相事,所總統如前。(《漢晉春秋》曰:或勸更發兵者,曰:「大軍在祁山箕穀,皆多於賊,而不能破賊為賊所破者,則此病不在兵少也,在一人耳。今欲減兵省將,明罰思過,校變通之道於將來;若不能然者,雖兵多何益!自今已後,諸有忠慮於國,但勤攻吾之闕,則事可定,賊可死,功可蹻足而待矣。」於是考微勞,甄烈壯,引咎責躬,布所失於天下,厲兵講武,以為後圖,戎士簡練,民忘其敗矣。孫權曹休兵東下,關中虛弱。十一月,上言曰:「先帝慮漢、賊不兩立,王業不偏安,故託臣以討賊也。以先帝之明,量臣之才,故知臣伐賊才弱敵強也;然不伐賊,王業亦亡,惟坐待亡,孰與伐之?是故託臣而弗疑也。臣受命之日,寢不安席,食不甘味,思惟北征,宜先入南,故五月渡,深入不毛,並日而食。臣非不自惜也,顧王業不得偏全於都,故冒危難以奉先帝之遺意也,而議者謂為非計。今賊適疲於西,又務於東,兵法乘勞,此進趨之時也。謹陳其事如左:高帝明並日月,謀臣淵深,然涉險被創,危然後安。今陛下未及高帝,謀臣不如,而欲以長計取勝,坐定天下,此臣之未解一也。劉繇王朗各據州郡,論安言計,動引聖人,群疑滿腹,眾難塞胸,今歲不戰,明年不征,使孫策坐大,遂並東,此臣之未解二也。曹操智計殊絕於人,其用兵也,彷彿,然困於南陽,險於烏巢,危於祁連,偪於黎陽,幾敗北山,殆死潼關,然後偽定一時耳,況臣才弱,而欲以不危而定之,此臣之未解三也。曹操五攻昌霸不下,四越巢湖不成,任用李服服圖之,委夏侯夏侯敗亡,先帝每稱為能,猶有此失,況臣駑下,何能必勝?此臣之未解四也。自臣到漢中,中間期年耳,然喪趙雲陽群馬玉閻芝丁立白壽劉郃鄧銅等及曲長屯將七十餘人,突將無前。青羌散騎、武騎一千餘人,此皆數十年之內所糾合四方之精銳,非一州之所有,若復數年,則損三分之二也,當何以圖敵?此臣之未解五也。今民窮兵疲,而事不可息,事不可息,則住與行勞費正等,而不及今圖之,欲以一州之地與賊持久,此臣之未解六也。夫難平者,事也。昔先帝敗軍於,當此時,曹操拊手,謂天下以定。然後先帝東連,西取,舉兵北征,夏侯授首,此之失計而事將成也。然後更違盟,關羽毀敗,秭歸蹉跌,曹丕稱帝。凡事如是,難可逆見。臣鞠躬盡力,死而後已,至於成敗利鈍,非臣之明所能逆睹也。」於是有散關之役。此表,集所無,出張儼《默記》。)

語譯:建興六年(西元228)春天,諸葛亮發出消息說要從斜谷道去攻打縣,趙雲鄧芝故作疑兵,佔據箕谷國大將軍曹真率所有的兵力來對抗,諸葛亮親身率領各路軍隊攻打祁山,軍隊陣容整齊,賞罰嚴肅而號令明白。南安天水安定三個郡都背叛國而響應諸葛亮關中大為震驚。魏明帝西遷坐鎮長安,命令張郃抵抗諸葛亮諸葛亮派馬謖督率各軍前進,和張郃街亭大戰。馬謖違背諸葛亮的約束規定,舉動失當,被張郃打得大敗。諸葛亮攻陷西縣千家,率軍回到漢中諸葛亮斬殺馬謖以謝三軍。上奏疏說:

        「臣憑著微弱的才能,竊居著不該佔據的高位,親率軍隊掌握斧鉞大權,總是嚴格地訓練三軍。但是因為不能宣揚軍令,訓明法度,臨事小心謹慎,以至於有馬謖在街亭違背命令,作戰失敗的過錯,以及箕谷警戒不嚴的失誤。所有的錯都在我個人授人任官不當而告成的。臣的見識不能了解人才的好壞,考慮事情大多不夠聰明,《春秋》經書記載,軍隊戰敗該督責的是主帥,臣下的職位正當受此罪責。我自請貶職三等,來督責我的罪過。」後主於是就貶諸葛亮為右將軍兼攝丞相的事情,所總領的職務和從前一樣。

10.  冬,復出散關,圍陳倉曹真拒之,糧盡而還。王雙率騎追與戰,破之,斬

七年,陳式武都陰平。魏雍州刺史郭淮率眾欲擊自出至建威退還,遂平二郡。詔策曰:「街亭之役,咎由馬謖,而君引愆,深自貶抑,重違君意,聽順所守。前年燿師,馘斬王雙;今歲爰征,郭淮遁走;降集,興復二郡,威鎮兇暴,功勳顯然。方今天下騷擾,元惡未梟,君受大任,干國之重,而久自挹損,非所以光揚洪烈矣。今復君丞相,君其勿辭。」(《漢晉春秋》曰:是歲,孫權稱尊號,其群臣以並尊二帝來告。議者咸以為交之無益,而名體弗順,宜顯明正義,絕其盟好。曰:「有僭逆之心久矣,國家所以略其釁情者,求掎角之援也。今若加顯絕,讎我必深,便當移兵東(戍),與之角力,須並其土,乃議中原。彼賢才尚多,將相緝穆,未可一朝定也。頓兵相持,坐而須老,使北賊得計,非算之上者。昔孝文卑辭匈奴,先帝優與盟,皆應權通變,弘思遠益,非匹夫之為(分)者也。今議者咸以權利在鼎足,不能並力,且志望以滿,無上岸之情,推此,皆似是而非也。何者?其智力不侔,故限江自保;之不能越,猶賊之不能渡,非力有餘而利不取也。若大軍致討,彼高當分裂其地以為後規,下當略民廣境,示武於內,非端坐者也。若就其不動而睦於我,我之北伐,無東顧之憂,南之眾不得盡西,此之為利,亦已深矣。僭之罪,未宜明也。」乃遣衛尉陳震正號。)

語譯:冬天(建興六年,西元228年),諸葛亮又從散關出兵,圍攻陳倉曹真來抵抗他。諸葛亮因為糧食用完而班師回去。國將軍王雙率領騎兵來追打諸葛亮諸葛亮與他作戰,打敗軍,斬殺王雙

建興七年(西元229)諸葛亮派遣陳式攻打武都陰平二郡。雍州刺史郭淮率軍想去攻打陳式諸葛亮自己出軍,到達建威郭淮退回,於是平定了武都陰平二郡。後主下詔書說:「街亭戰敗,全是馬謖的罪過,而先生你引咎自責,深深地貶損自己,當時朕很難違逆你的心意,所以就勉強地聽從了你的意見。前年你宣耀軍威,斬殺了王雙。今年你再度北征,使得郭淮逃走。你降服了蠻族,收復了兩郡。威勢震動了凶暴的敵人,功勳顯揚於天下。如今天下騷擾動盪,首惡尚未斬首示眾,你承受著國家的大任,擔當著國家的重責,卻久久地貶損自己,這並不是表揚大功勳的辦法呀!現在恢復你丞相的職位,你就不要推辭了!」

11. 九年,復出祁山,以木牛運,(《漢晉春秋》曰:祁山,招鮮卑軻比能,比能等至故北地石城以應。於是大司馬曹真有疾,司馬宣王荊州入朝,魏明帝曰:「西方事重,非君莫可付者。」乃使西屯長安,督張郃費曜戴陵郭淮等。宣王使留精兵四千守上邽,餘眾悉出,西救祁山欲分兵駐宣王曰:「料前軍能獨當之者,將軍言是也;若不能當而分為前後,此之三軍所以為黥布擒也。」遂進。分兵留攻,自逆宣王上邽郭淮費曜等徼破之,因大芟刈其麥,與宣王遇於上邽之東,斂兵依險,軍不得交,引而還。宣王至於鹵城張郃曰:「彼遠來逆我,請戰不得,謂我利在不戰,欲以長計制之也。且祁山知大軍以在近,人情自固,可止屯於此,分為奇兵,示出其後,不宜進前而不敢偪,坐失民望也。今縣軍食少,亦行去矣。」宣王不從,故尋。既至,又登山掘營,不肯戰。賈栩魏平數請戰,因曰:「公畏如虎,奈天下笑何!」王病之。諸將咸請戰。五月辛巳,乃使張郃攻無當監何平於南圍,自案中道向使魏延高翔吳班赴拒,大破之,獲甲首三千級,玄鎧五千領,角弩三千一百張,宣王保營。)糧盡退軍,與張郃交戰,射殺郭沖五事曰:魏明帝自征,幸長安,遣宣王張郃諸軍,勁卒三十餘萬,潛軍密進,規向劍閣。時在祁山,旌旗利器,守在險要,十二更下,在者八萬。時軍始陳,幡兵適交,參佐咸以賊眾強盛,非力不制,宜權停下兵一月,以並聲勢。曰:「吾統武行師,以大信為本,得原失信,古人所惜;去者束裝以待期,妻子鶴望而計日,雖臨征難,義所不廢。」皆催遣令去。於是去者感悅,原留一戰,住者憤踴,思致死命。相謂曰:「諸葛公之恩,死猶不報也。」臨戰之日,莫不拔刃爭先,以一當十,殺張郃,卻宣王,一戰大剋,此信之由也。難曰:臣松之案:前出祁山魏明帝身至長安耳,此年不復自來。且大軍在人何由得越徑向劍閣既在戰場,本無久住之規,而方休兵還,皆非經通之言。孫盛、習鑿齒搜求異同,罔有所遺,而並不載言,知其乖剌多矣。)十二年春,悉大眾由斜穀出,以流馬運,據武功五丈原,與司馬宣王對於南。每患糧不繼,使己志不申,是以分兵屯田,為久駐之基。耕者雜於濱居民之間,而百姓安堵,軍無私焉。(《漢晉春秋》曰:自至,數挑戰。宣王亦表固請戰。使衛尉辛毗持節以制之。薑維曰:「佐治仗節而到,賊不復出矣。」曰:「彼本無戰情,所以固請戰者,以示武於其眾耳。將在軍,君命有所不受,苟能制吾,豈千里而請戰邪!」《氏春秋》曰:使至,問其寢食及其事之煩簡,不問戎事。使對曰:「諸葛公夙興夜寐,罰二十以上,皆親攬焉;所啖食不至數升。」宣王曰:「將死矣。」)相持百餘日。其年八月,亮疾病,卒於軍,時年五十四。(《書》曰:糧盡勢窮,憂恚歐血,一夕燒營遁走,入,道發病卒。《漢晉春秋》曰:卒于郭氏塢晉陽秋曰:有星赤而芒角,自東北西南流,投於營,三投再還,往大還小。俄而卒。臣松之以為濱,人躡跡,勝負之形,未可測量,而云歐血,蓋因亮自亡而自誇大也。夫以孔明之略,豈為仲達歐血乎?及至劉琨喪師,與晉元帝箋亦云「亮軍敗歐血」,此則引虛記以為言也。其云入而卒,緣人入發喪故也。)及軍退,宣王案行其營壘處所,曰:「天下奇才也!」(《漢晉春秋》曰:楊儀等整軍而出,百姓奔告宣王宣王追焉。薑維反旗鳴鼓,若將向宣王者,宣王乃退,不敢偪。於是結陳而去,入然後發喪。宣王之退也,百姓為之諺曰:「死諸葛走生仲達。」或以告宣王宣王曰:「吾能料生,不便料死也。」)

語譯:建興九年(西元231)諸葛亮再度往祁山出兵,用木牛運送軍糧,糧食用盡了後,就班師回返,和張郃交戰,諸葛亮射死張郃

建興十二年(西元234)春天,諸葛亮帶領所有軍隊從斜谷出發,用流馬運送軍糧,佔據在武功五丈原,和司馬宣王()水南邊列陣對抗。諸葛亮常常憂慮糧食接濟不上,讓自己的壯志無法伸展,於是就命令士兵分別屯田,作為長久駐紮的基礎。耕田的士兵混雜在水邊的居民間,而百姓都安居樂業,軍隊不曾侵擾百姓。兩軍對峙了一百多天,這年八月,諸葛亮生重病,死在軍中,享年五十四歲。等到軍撤退以後司馬宣王()去巡察諸葛亮所設的軍營堡壘的處所,不禁說道:「諸葛亮真是一名天下奇才啊!

12. 遺命葬漢中定軍山,因山為墳,塚足容棺,斂以時服,不須器物。詔策曰:「惟君體資文武,明叡篤誠,受遺託孤,匡輔朕躬,繼絕興微,志存靖亂;爰整六師,無歲不征,神武赫然,威鎮八荒,將建殊功於季,參之巨勳。如何不吊,事臨垂克,遘疾隕喪!朕用傷悼,肝心若裂。夫崇德序功,紀行命諡,所以光昭將來,刊載不朽。今使使持節左中郎將杜瓊,贈君丞相武鄉侯印綬,諡君為忠武侯。魂而有靈,嘉茲寵榮。嗚呼哀哉!嗚呼哀哉!」

初,自表後主曰:「成都有桑八百株,薄田十五頃,子弟衣食,自有餘饒。至於臣在外任,無別調度,隨身衣食,悉仰於官,不別治生,以長尺寸。若臣死之日,不使內有餘帛,外有贏財,以負陛下。」及卒,如其所言。

性長於巧思,損益連弩,木牛流馬,皆出其意;推演兵法,作八陳圖,咸得其要云。(《魏氏春秋》曰:作八務、七戒、六恐、五懼,皆有條章,以訓厲臣子。又損益連弩,謂之元戎,以鐵為矢,矢長八寸,一弩十矢俱發。集載作木牛流馬法曰:「木牛者,方腹曲頭,一腳四足,頭入領中,舌著於腹。載多而行少,宜可大用,不可小使;特行者數十裏,群行者二十裏也。曲者為牛頭,雙者為牛腳,橫者為牛領,轉者為牛足,覆者為牛背,方者為牛腹,垂者為牛舌,曲者為牛肋,刻者為牛齒,立者為牛角,細者為牛鞅,攝者為牛鞦軸。牛仰雙轅,人行六尺,牛行四步。載一歲糧,日行二十里,而人不大勞。流馬尺寸之數,肋長三尺五寸,廣三寸,厚二寸二分,左右同。前軸孔分墨去頭四寸,徑中二寸。前腳孔分墨二寸,去前軸孔四寸五分,廣一寸。前杠孔去前腳孔分墨二寸七分,孔長二寸,廣一寸。後軸孔去前杠分墨一尺五分,大小與前同。後腳孔分墨去後軸孔三寸五分,大小與前同。後杠孔去後腳孔分墨二寸七分,後載剋去後杠孔分墨四寸五分。前杠長一尺八寸,廣二寸,厚一寸五分。後杠與等版方囊二枚,厚八分,長二尺七寸,高一尺六寸五分,廣一尺六寸,每枚受米二斛三鬥。從上杠孔去肋下七寸,前後同。上杠孔去下杠孔分墨一尺三寸,孔長一寸五分,廣七分,八孔同。前後四腳,廣二寸,厚一寸五分。形制如象,靬長四寸,徑面四寸三分。孔徑中三腳杠,長二尺一寸,廣一寸五分,厚一寸四分,同杠耳。」)言教書奏多可觀,別為一集。

語譯:諸葛亮遺命,自己要埋葬在漢中定軍山,就著這座山來蓋墳地,冢墓只要能容得下棺木就好,穿當時的衣服入斂,不須要其它器物來陪葬。後主頒的詔令說:「先生您具備了文才和武略,聰明睿智、忠誠篤實、承受遺命、受託孤主,延續絕世、興復弱國,矢志想要平定禍亂。於是你整頓六軍,年年北伐出征,神勇光明而又顯赫,威勢震動八極,就快要在漢朝末年建下偉大的功業,和伊尹周公的偉大勳業並立為三的時候。為什麼老天卻不肯憐憫憐憫,在事業快要成功的時候,讓您得病死去呢?朕因此十分悲傷哀悼,心肝如同割裂一般。尊崇德行、序次功勞,記載高行、賜給諡號,這是用來光耀後代,記錄不朽的功業。現在朕派遣特使持節左中郎將杜瓊,賜給你丞相武鄉侯的印綬,賜給的諡號是「忠武侯」。您的靈魂如果有知的話,應該會喜歡這個尊寵的榮譽!唉!真令人哀痛啊!唉!真令人哀痛啊!」

起初,諸葛亮自己向後主上表說:「臣在成都擁有八百棵桑樹,貧瘠的田地十五頃。我子孫們穿衣吃飯之外,尚有賸餘。至於臣在外任職當官,沒有收取(聚斂)什麼財物,隨身的衣物和飲食,完全由政府供給。也沒有另外經營生計(理財),來增加自己微薄的利益。等到臣死的時候,不要讓我家裡頭有多餘的幣帛,外面有多餘的錢財,因而辜負了陛下。」到諸葛亮死的時候,果真和他說的一樣。

諸葛亮天性擅長巧思,改進連弩、木牛、流馬,都是出自於他的主意,推演推論兵法,製作《八陣圖》,都能夠得到兵法的要領。諸葛亮的言論、教諭、書疏、奏議,大多值得閱讀,另外編作一本書。

13. 景耀六年春,詔為立廟於沔陽(《襄陽記》曰:初亡,所在各求為立廟,朝議以禮秩不聽,百姓遂因時節私祭之於道陌上。言事者或以為可聽立廟於成都者,後主不從。步兵校尉習隆、中書郎向充等共上表曰:「臣聞人懷召伯之德,甘棠為之不伐;王思范蠡之功,鑄金以存其像。自興以來,小善小德而圖形立廟者多矣。況德範遐邇,勳蓋季世,王室之不壞,實斯人是賴,而蒸嘗止於私門,廟像闕而莫立,使百姓巷祭,戎夷野祀,非所以存德念功,述追在昔者也。今若盡順民心,則瀆而無典,建之京師,又偪宗廟,此聖懷所以惟疑也。臣愚以為宜因近其墓,立之於沔陽,使所親屬以時賜祭,凡其臣故吏欲奉祠者,皆限至廟。斷其私祀,以崇正禮。」於是始從之。)秋,鎮西將軍鍾會,至漢川,祭之廟,令軍士不得於墓所左右芻牧樵采。,官至長水校尉。,嗣爵。(《襄陽記》曰:黃承彥者,高爽開列,為南名士,謂諸葛孔明曰:「聞君擇婦;身有醜女,黃頭黑色,而才堪相配。」孔明許,即載送之。時人以為笑樂,鄉里為之諺曰:「莫作孔明擇婦,正得阿醜女。」)

語譯:景耀六年(西元263),春天,後主下詔替諸葛亮沔陽建廟。這年秋天,國鎮西將軍鍾會征伐國時,到漢水,他祭拜諸葛亮廟,下令士兵不能夠在諸葛亮墳墓的附近割草、牧馬和砍柴。諸葛亮的弟弟諸葛均,官作到長水校尉。諸葛亮兒子諸葛瞻,繼承爵位。

《諸葛氏集》目錄:開府作牧第一  權制第二    南征第三北出第四  計算第五訓厲第六綜覈上第七    綜覈下第八雜言上第九   雜言下第十   貴和第十一    兵要第十二   傳運第十三與孫權書第十四 與諸葛瑾書第十五 與孟達書第十六廢李平第十七  法檢上第十八  法檢下第十九   科令上第二十科令下第二十一 軍令上第二十二 軍令中第二十三  軍令下第二十四

右二十四篇,凡十萬四千一百一十二字。

等言:臣前在著作郎,侍中領中書監濟北侯臣荀勖、中書令關內侯臣和嶠奏,使臣定故丞相諸葛亮故事。毗佐危國,負阻不賓,然猶存錄其言,恥善有遺,誠是大晉光明至德,澤被無疆,自古以來,未之有倫也。輒刪除複重,隨類相從,凡為二十四篇,篇名如右。

少有逸群之才,英霸之器,身長八尺,容貌甚偉,時人異焉。遭末擾亂,隨叔父避難荊州,躬耕於野,不求聞達。時左將軍劉備有殊量,乃三顧於草廬之中;深謂雄姿傑出,遂解帶寫誠,厚相結納。及魏武帝南征荊州劉琮舉州委質,而失勢眾寡,無立錐之地。時年二十七,乃建奇策,身使孫權,求援吳會既宿服仰,又睹奇雅,甚敬重之,即遣兵三萬人以助得用與武帝交戰,大破其軍,乘勝克捷,江南悉平。後又西取益州益州既定,以為軍師將軍。稱尊號,拜為丞相,錄尚書事。及殂沒,嗣子幼弱,事無巨細,皆專之。於是外連東,內平南越,立法施度,整理戎旅,工械技巧,物究其極,科教嚴明,賞罰必信,無惡不懲,無善不顯,至於吏不容奸,人懷自厲,道不拾遺,強不侵弱,風化肅然也。

當此之時,之素志,進欲龍驤虎視,苞括四海,退欲跨陵邊疆,震盪宇內。又自以為無身之日,則未有能蹈涉中原、抗衡上國者,是以用兵不戢,屢耀其武。然才,於治戎為長,奇謀為短,理民之幹,優於將略。而所與對敵,或值人傑,加眾寡不侔,攻守異體,故雖連年動眾,未能有克。昔蕭何韓信管仲舉王子城父,皆忖己之長,未能兼有故也。之器能政理,抑亦之亞匹也,而時之名將無城父韓信,故使功業陵遲,大義不及邪?蓋天命有歸,不可以智力爭也。

青龍二年春,帥眾出武功,分兵屯田,為久駐之基。其秋病卒,黎庶追思,以為口實。至今之民,咨述者,言猶在耳,雖甘棠之詠召公人之歌子產,無以遠譬也。孟軻有云:「以逸道使民,雖勞不怨;以生道殺人,雖死不忿。」信矣!論者或怪文彩不豔,而過於丁寧周至。臣愚以為咎繇大賢也,周公聖人也,考之《尚書》,咎繇之謨略而雅,周公之誥煩而悉。何則?咎共談,周公與群下矢誓故也。所與言,盡眾人凡士,故其文指不得及遠也。然其聲教遺言,皆經事綜物,公誠之心,形于文墨,足以知其人之意理,而有補於當世。

伏惟陛下邁蹤古聖,蕩然無忌,故雖敵國誹謗之言,咸肆其辭而無所革諱,所以明大通之道也。謹錄寫上詣著作。臣誠惶誠恐,頓首頓首,死罪死罪。泰始十年二月一日癸巳,平陽侯相臣陳壽上。

伯松之第二子也,本字仲慎。與兄元遜俱有名於時,論者以為才不及兄,而性業過之。初,未有子,求為嗣,孫權來西,亮以為己適子,故易其字焉。拜為駙馬都尉,隨漢中與兄書曰:「本當還成都,今諸將子弟皆得傳運,思惟宜同榮辱。今使督五六百兵,與諸子弟傳於穀中。」書在集。)年二十五,建興(元)年卒。子,官至行護軍翊武將軍,亦早卒。諸葛恪見誅於,子孫皆盡,而自有胄裔,故攀還復為後。

思遠建興十二年,武功,與兄書曰:「今已八歲,聰慧可愛,嫌其早成,恐不為重器耳。」年十七,尚公主,拜騎都尉。其明年為羽林中郎將,屢遷射聲校尉、侍中、尚書僕射,加軍師將軍。瞻工書畫,強識念,人追思,咸愛其才敏。每朝廷有一善政佳事,雖非所建倡,百姓皆傳相告曰:「葛侯之所為也。」是以美聲溢譽,有過其實。景耀四年,為行都護衛將軍,與輔國大將軍南鄉侯董厥並平尚書事。六年冬,征西將軍鄧艾,自陰平景穀道旁入。督諸軍至停住,前鋒破,退還,住綿竹遣書誘曰:「若降者必表為琅邪王。」怒,斬使。遂戰,大敗,臨陳死,時年三十七。眾皆離散,長驅至成都長子尚,與俱沒。干寶曰:雖智不足以扶危,勇不足以拒敵,而能外不負國,內不改父之志,忠孝存焉。《華陽國志》曰:尚歎曰:「父子荷國重恩,不早斬黃皓,以致傾敗,用生何為!」乃馳赴軍而死。)次子及攀子等,咸熙元年內移河東(案〈諸葛氏譜〉云:行宗。〈晉泰始起居注〉載詔曰:「諸葛亮,盡其心力,其子臨難而死義,天下之善一也。」其孫,隨才署吏,後為令。尚書僕射山濤啟事曰:「諸葛京,祖父,遇亂分隔,父子在,雖不達天命,要為盡心所事。自復有稱,臣以為宜以補東宮舍人,以明事人之理,副之論。」位至江州刺史。)

董厥者,丞相時為府令史,稱之曰:「令史,良士也。吾每與之言,思慎宜適。」徙為主簿。卒後,稍遷至尚書僕射,代陳祗為尚書令,遷大將軍,平臺事,而義陽樊建代焉。(案《晉百官表》:董厥龔襲,亦義陽人。長元。)延熙(二)十四年,以校尉使,值孫權病篤,不自見建。諸葛恪曰:「樊建何如宗預也?」對曰:「才識不及,而雅性過之。」後為侍中,守尚書令。自統事,姜維常征伐在外,宦人黃皓竊弄機柄,咸共將護,無能匡矯,孫盛《異同記》曰:等以好戰無功,國內疲弊,宜表後主,召還為益州刺史,奪其兵權;長老猶有表以閻宇故事。晉永和三年,常璩長老云:「陳壽嘗為吏,為所辱,故因此事歸惡黃皓,而云不能匡矯也。」)然特不與和好往來。破之明年春,俱詣京都,同為相國參軍,其秋並兼散騎常侍,使慰勞。(《漢晉春秋》曰:樊建為給事中,晉武帝諸葛亮之治國,建對曰:「聞惡必改,而不矜過,賞罰之信,足感神明。」帝曰:「善哉!使我得此人以自輔,豈有今日之勞乎!」稽首曰:「臣竊聞天下之論,皆謂鄧艾見枉,陛下知而不理,此豈馮唐之所謂「雖得頗、牧而不能用」者乎!」帝笑曰:「吾方欲明之,卿言起我意。」於是發詔治焉。)

評曰:諸葛亮之為相國也,撫百姓,示儀軌,約官職,從權制,開誠心,布公道;盡忠益時者雖讎必賞,犯法怠慢者雖親必罰,服罪輸情者雖重必釋,遊辭巧飾者雖輕必戮;善無微而不賞,惡無纖而不貶;庶事精練,物理其本,循名責實,虛偽不齒;終於邦域之內,咸畏而愛之,刑政雖峻而無怨者,以其用心平而勸戒明也。可謂識治之良才,之亞匹矣。然連年動眾,未能成功,蓋應變將略,非其所長歟!

析譯:史官評論說:「諸葛亮擔任宰相,撫恤百姓,揭示法規,精簡官職,權事制宜,誠心待人,公正無私。凡是盡忠職守、有益時事的人,即使是仇人也必定會獎賞;凡是犯干犯法令、懈怠、傲慢的人,即使是親人也必定會處罰。坦誠認罪、傳布真情的人,即使犯了重罪也必定會開釋;說話浮誇、巧辯文過的人,即使只是犯了輕罪也必定會殺戮。無論多麼小的善行、沒有不獎賞的,無論多麼細的惡行、沒有不貶抑的。處理事務非常精明幹練,管理事情著重在它的根本,依照官名來要求他盡到實職,對於虛偽造假的人不予錄用。最後全國的百姓,大家都敬畏他、愛戴他;刑法政令雖然嚴厲,卻沒有人怨恨他,因為他用心公平而且勸戒明白。他真可以稱得上是明白治道的好人才,和管仲蕭何是同一類的人。然而他連年勞師動眾,都未能成功,大概臨機應變、作大將的策略,並非他所擅長的吧!」

子曰:或問諸葛亮何如人也,子曰:張飛關羽劉備俱起,爪牙腹心之臣,而武人也。晚得諸葛亮,因以為佐相,而群臣悅服,劉備足信、足重故也。及其受六尺之孤,攝一國之政,事凡庸之君,專權而不失禮,行君事而國人不疑,如此即以為君臣百姓之心欣戴之矣。行法嚴而國人悅服,用民盡其力而下不怨。及其兵出入如賓,行不寇,芻蕘者不獵,如在國中。其用兵也,止如山,進退如風,兵出之日,天下震動,而人心不憂。死至今數十年,國人歌思,如人之思召公也,孔子曰「也可使南面」,諸葛亮有焉。又問諸葛亮始出右,南安天水安定三郡人反應之,若速進,則三郡非中國之有也,而徐行不進;既而官兵上隴,三郡復,亮無尺寸之功,失此機,何也?子曰:兵輕銳,良將少,始出,未知中國強弱,是以疑而嘗之;且大會者不求近功,所以不進也。曰:何以知其疑也?子曰:初出遲重,屯營重復,後轉降未進兵欲戰,勇而能鬥,三郡反而不速應,此其疑徵也。曰:何以知其勇而能鬥也?子曰:之在街亭也,前軍大破,屯去數里,不救;官兵相接,又徐行,此其勇也。之行軍,安靜而堅重;安靜則易動,堅重則可以進退。法令明,賞罰信,士卒用命,赴險而不顧,此所以能鬥也。曰:率數萬之眾,其所興造,若數十萬之功,是其奇者也。所至營壘、井竈(灶)、圊溷、籓籬、障塞皆應繩墨,一月之行,去之如始至,勞費而徒為飾好,何也?子曰:人輕脫,故堅用之。曰:何以知其然也?子曰:治實而不治名,志大而所欲遠,非求近速者也。曰:好治官府、次舍、橋樑、道路,此非急務,何也?子曰:小國賢才少,故欲其尊嚴也。之治蜀,田疇辟,倉廩實,器械利,蓄積饒,朝會不華,路無醉人。夫本立故末治,有餘力而後及小事,此所以勸其功也。曰:子之論諸葛亮,則有證也。以之才而少其功,何也?子曰:,持本者也,其於應變,則非所長也,故不敢用其短。曰:然則吾子美之,何也?子曰:此固賢者之遠矣,安可以備體責也。夫能知所短而不用,此賢者之大也;知所短則知所長矣。夫前識與言而不中,之所不用也,此吾之所謂可也。大鴻臚張儼作《默記》,其述佐篇論與司馬宣王書曰:朝傾覆,天下崩壞,豪傑之士,競希神器。氏跨中土,氏據益州,並稱兵海內,為世霸主。諸葛司馬二相,遭值際會,託身明主,或收功於蜀漢,或冊名於既沒,後嗣繼統,各受保阿之任,輔翼幼主,不負然諾之誠,亦一國之宗臣,霸王之賢佐也。歷前世以觀近事,二相優劣,可得而詳也。孔明起之地,蹈一州之土,方之大國,其戰士人民,蓋有九分之一也,而以貢贄大,抗對北敵,至使耕戰有伍,刑法整齊,提步卒數萬,長驅祁山,慨然有飲馬之志。仲達據天下十倍之地,仗兼併之眾,據牢城,擁精銳,無禽敵之意,務自保全而已,使彼孔明自來自去。若此人不亡,終其志意,連年運思,刻日興謀,則不解甲,中國不釋鞍,勝負之勢,亦已決矣。昔子產,諸侯不敢加兵,相其近之矣。方之司馬,不亦優乎!或曰,兵者兇器,戰者危事也,有國者不務保安境內,綏靜百姓,而好開闢土地,征伐天下,未為得計也。諸葛丞相誠有匡佐之才,然處孤絕之地,戰士不滿五萬,自可閉關守險,君臣無事。空勞師旅,無歲不征,未能進咫尺之地,開帝王之基,而使國內受其荒殘,西土苦其役調。魏司馬懿才用兵眾,未易可輕,量敵而進,兵家所慎;若丞相必有以策之,則未見坦然之勳,若無策以裁之,則非明哲之謂,海內歸向之意也,餘竊疑焉,請聞其說。答曰:蓋聞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之地而有天下,皆用征伐而定之。揖讓而登王位者,惟而已。今為敵戰之國,勢不俱王,自時,強弱縣殊,而猶出兵陽平,禽夏侯淵襄陽,將降曹仁,生獲於禁,當時北邊大小憂懼,孟德身出南陽樂進徐晃等為救,圍不即解,故蔣子通言彼時有徙許渡河之計,會國家襲取南郡乃解軍。玄德,智力多少,士眾眾寡,用兵行軍之道,不可同年而語,猶能暫以取勝,是時又無大掎角之勢也。今仲達之才,減於孔明,當時之勢,異於曩日,玄德尚與抗衡,孔明何以不可出軍而圖敵邪?昔樂毅以弱之眾,兼從五國之兵,長驅強,下七十餘城。今蜀漢之卒,不少軍,君臣之接,信於樂毅,加以國家為脣齒之援,東西相應,首尾如蛇,形勢重大,不比於五國之兵也,何憚於彼而不可哉?夫兵以奇勝,制敵以智,土地廣狹,人馬多少,未可偏恃也。餘觀彼治國之體,當時既肅整,遺教在後,及其辭意懇切,陳進取之圖,忠謀謇謇,義形於主,雖古之管、,何以加之乎?《蜀記》曰:晉永興中,鎮南將軍劉弘隆中,觀故宅,立碣表閭,命太傅掾犍為李興為文曰:「天子命我,於之陽,聽鼓鼙而永思,庶先哲之遺光,登隆山以遠望,軾諸葛之故鄉。蓋神物應機,大器無方,通人靡滯,大德不常。故谷風發而騶虞嘯,雲雷升而潛鱗驤;摯解褐於三聘,尼得招而褰裳,管豹變於受命,貢感激以回莊,異徐生之摘寶,釋臥龍於深藏,偉氏之傾蓋,嘉吾子之周行。夫有知己之主,則有竭命之良,固所以三分我鼎,跨帶我邊荒,抗衡我北面,馳騁我疆者也。英哉吾子,獨含天靈。豈神之祗,豈人之精?何思之深,何德之清!異世通夢,恨不同生。推子八陳,不在,木牛之奇,則非般模,神弩之功,一何微妙!千井齊甃,又何秘要!昔在顛、夭,有名無跡,孰若吾儕,良籌妙畫?臧文既沒,以言見稱,又未若子,言行並徵。夷吾反坫,樂毅不終,奚比於爾,明哲守沖。臨終受寄,讓過許由,負扆蒞事,民言不流。刑中於,教美於民知恥,安堵。匪皋則伊,甯彼,豈徒聖宣,慷慨屢歎!昔爾之隱,蔔惟此宅,仁智所處,能無規廓。日居月諸,時殞其夕,誰能不歿,貴有遺格。惟子之勳,移風來世,詠歌餘典,懦夫將厲。遐哉邈矣,厥規卓矣,凡若吾子,難可究已。疇昔之乖,萬裏殊塗;今我來思,覿爾故墟。漢高歸魂於太公五世而反,想罔兩以仿佛,冀影響之有餘。魂而有靈,豈其識諸!」王隱晉書云:李興之子;一名。)

附錄:諸葛亮〈誡子書〉

  夫君子之行,靜以修身,儉以養德。非淡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夫學須靜也,才須學也。非學無以廣才,非志無以成學。淫慢則不能勵精,險躁則不能冶性。年與時馳,意與日去,遂成枯落,多不接世,悲守窮廬,將復何及!

譯文:品德高尚、德才兼備的人,是依靠內心安靜精力集中來修養身心的,是依靠儉樸的作風來培養品德的。不看清世俗的名利就不能明確自己的志向,不身心寧靜就不能實現遠大的理想。學習必須專心致志,增長才幹必須刻苦學習。不努力學習就不能增長才智,不明確志向就不能在學習上獲得成就。過度享樂和怠惰散漫就不能奮發向上,輕浮急躁就不能陶冶性情。年華隨著光陰流逝,意志隨著歲月消磨,最後就像枯枝敗葉那樣(成了無所作為的人)對社會沒有任何用處,(到那時)守在破房子裡,悲傷歎息,又怎麼來得及呢?

超連繫:13.諸葛亮〈出師表〉賞析、語譯★

( 創作文學賞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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