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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2/14 19:14:40瀏覽3889|回應0|推薦6 | |
第一次看『回首又見他』(振り返れば奴がいる,台譯『活得比你好』,或者『冰與火』),是十幾年前還是錄影帶的年代。記得當時還是高中生的我,曾抱怨這部戲的帥哥美女太少,不夠養眼。後來才知道,松下由樹、石黑賢、西村雅彥及鹿賀丈史等,都是日劇常見的大牌綠葉,演技也有品質保證,只是就顏值來看,確實不夠華麗。 不過,若是跟我一樣衝著織田裕二來看這部戲,鐵定不會感到失望。 說起織田,大多數人不是第一個想到『大搜查線』,就是他的成名作『東京愛情故事』,但很多老日劇迷認為,這部1993年冬季檔播出的『回首又見他』,才是織田真正的代表作。 就各種意義來說,它確實是織田所有作品中一個異色的存在。這是他第一次演惡役,也是唯一一次,然而這個惡役不是純粹使壞,而是壞得有魅力、有深度、有特色,教人過目難忘。這回我會睽違十幾年再度落入織田坑,這部戲就是很大的推手。雖然對於結局,我始終不怎麼滿意,因此一直沒把它列入心目中的織田經典,但司馬江太郎這個角色,絕對是不看可惜的極品。 編劇是鼎鼎有名的三谷幸喜,他最著名的作品多是電影,比如『魔幻時刻』、『有頂天大飯店』,但其實他也編了不少劇,最近的是去年剛播完的大河劇『真田丸』,最出名的則是讓他爬上名編劇之位的『古佃任三郎』系列。不過很多人不知道,就是有這部『回首又見他』,才有後來的『古佃任三郎』。 話說當時這部戲開拍在即,卻因故臨時換編劇,三谷幸喜臨危受命,被要求寫「二個醫生對立的故事」,手上只有一段織田裕二與石黑賢在海邊奔跑的影片。製作人不清楚三谷擅長喜劇,要他往嚴肅的方向寫,讓根本沒碰過醫療題材的三谷傷透腦筋,有時一集花了十幾天才寫出來,劇本也一改再改,這讓很重視事前準備角色的織田很生氣,似乎曾表示再也不想跟三谷合作。不知是否因此,後來三谷打算讓司馬江太郎在『古佃任三郎』裡客串其中一集犯人,也被織田推掉了。 而既然這部戲走的是嚴肅調性,三谷寫在劇本中的喜劇梗,自然也派不上用場。難怪當初看的時候我曾想,怎麼這部戲一點三谷幸喜的風格都沒有,還很佩服他也可以寫這種正劇,原來是被大肆修改了。就連那個極富衝擊性的結局,也是殺青前不久,才在織田本人的提議下加的。對此,三谷自然也不太高興,曾在自己的書裡寫道:「若要更動劇情的話,希望能更早聯絡我。」 雖然幕後有這許多風波,但這樣的更動,就連續劇本身來說,或許不算壞。因為播出後即便沒拿到高收視率,卻也是話題與好評不斷,至今仍是織田演過的戲裡重播率相當高的一部,也是最膾炙人口的其中之一。也因這部戲的成功,電視台才答應讓三谷推出他的『古佃任三郎』系列,將當初刪掉的喜劇梗通通在該劇裡實現。因此可以說,沒有『回首又見他』,就沒有後來的『古佃任三郎』。 話說回『回首又見他』,雖然不知道哪些部份是三谷的原創,哪些是後來導演與織田所做的更動,但戲中的司馬醫生,在設定上無疑是相當用心的。他沒有醫學的家世背景,學費都是自己打工賺的;高超的醫術,也是靠苦心鑽研而來。 從開頭第一場戲,就可以看出司馬醫生獨特的個性──動手術前,他會靜靜坐在桌前,邊聽音樂,邊在腦中斟酌如何動刀。就連手術進行時,他也習慣聽音樂,這是他獨特的「儀式」。從中可知他是個不拘泥常規、作風有些前衛的人。 隔了十多年再看,可能是觀點變了,感覺也與先前不太一樣。以前很習慣二分法,覺得這部戲的「好」醫生太迂腐,不討人喜歡;「壞」醫生偏偏又因為壞,讓人無法全力支持,而找不到觀戲重心。 這回重看覺得,其實這部戲裡本來就沒有什麼「徹底的好人與壞人」,每個人都有其優缺點,只是因出身背景與個性不同,而有不同的想法與做法。就像大力主張「醫生就是要徹底為病患犧牲奉獻,無論還有沒有復原希望,都要搶救到最後一刻」的石川醫生(石黑賢)與峰醫生(松下由樹),他們之所以顯得那麼不食人間煙火,是因為他們都是「菜鳥」:一個原本幾乎都待在美國大學的研究室,沒什麼實際醫療經驗;一個是才上任一週的實習醫生。 他們都還不習慣生離死別,對「醫生」這個職業,也都還抱有美好的幻想。 這樣的共通點,讓他倆很自然地走在一塊,形成宛如「戰友」的關係,與其他比較資深的醫生,比如大槻醫生(千堂秋穗)、中川院長(鹿賀丈史),以及司馬之間,就有了代溝。因此有些時候,前者看起來會像二個搞不清狀況的小孩,讓後者有些啼笑皆非。 司馬因為過去的經驗(這在後面幾集會提及),以及在醫院多年的體悟,對於權力鬥爭、人性醜惡,都看得很透徹了。因此他大多時候都是用一種事不關己的冷淡態度在觀望,像是對什麼事都不在乎,同時也不介意跟那些利欲薰心的人玩一把。 他跟同事賭錢,看能不能在手術的時間上破紀錄。 他下了班就不接工作,理由是:「今天不是我當班,我已經動了三場手術,很累了,需要休息;再說,那個病人太晚動手術了,得救的可能性是零。我不做白費力氣的事。」 他救活議員的兒子,便大大方方地收下對方給的謝金與禮物。 然而唯獨面對石川,甚少出現感情波動的司馬,會難得地激動起來,變得意氣用事。這是後話了。 總之,在司馬看來,醫生似乎就是一種糊口,或者挑戰自我的職業。什麼醫德,他根本不放在眼裡。他用自己的一套標準在衡量事情,無論那標準是否為世俗接受,他都不在乎。 下了班的司馬並沒馬上回家,而是揪同事跟病患在醫院裡打麻將(光是這點就夠大膽的了!),但是三缺一,只好去找值班的大槻醫生充數,但他悠悠然地晃進值班房後第一句話,卻是問:「妳最近好嗎?有沒有遇到什麼好事?」 大槻醫生笑道:「怎麼可能有什麼好事。」司馬沉默片刻,忽然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妳啊,我希望妳能得到幸福。」 從護士八卦的內容,得知這二人以前曾交往過,而且論及婚嫁。因此,總是顯得莫測高深的司馬,只有在她面前,才會流露出一絲人味來;沉穩聰慧的大槻醫生,也很明顯地對司馬舊情難忘。但他們一個淡漠,一個冷靜,都不輕易表現對對方的感情,才讓我看得心癢難耐,迫不及待想知道他們的後續發展。 石川氣勢洶洶地要去找司馬幫忙時,看透他來意的司馬居然臉不紅氣不喘地說:「司馬剛走,你晚來一步。」差點就這樣騙過了石川。想不到最後還是被白目的病患給曝光,當下一付被抓包的表情很有趣。 不過司馬說歸說,還是暗中把病患的病歷調出來看了,同時露出一個難解的表情。也許石川的話,如一顆石子,已在他心裡掀起一陣漣漪了吧。 意外的是,石川在忙不過來的情況下,也會拒絕接受急診病患。因此他也不是全不考慮現實的熱血笨蛋。只是這回情況特殊,對方是院長朋友的兒子,因此明知醫院忙不過來,院長還是堅持要石川優先治療對方。
眼看石川拗不過院長軟硬兼施的要求,大槻醫生終於忍不住跑去央求司馬。 「司馬,來幫幫忙,拜託你!」 「我明天早班耶。」司馬完全沒有通融的意思。 「又增加一個病患了。」 「那又怎樣?」 「手術室那邊根本忙不過來,上面硬要我們接的。」 司馬無動於衷,繼續往大門走,大槻醫生只好在他身後喊:「你偶爾也聽一下我的要求嘛!」 司馬嘆了口氣,停下腳步回頭說:「我已經下班了。」 「這我知道。」 「所謂下班,就是不工作的意思。」 「那病患怎麼辦?」 「醫生也想長命百歲。我不想被工作壓得喘不過氣,搞壞身體,最後死掉。」司馬這句話,倒也是實話,正說出許多血汗醫療人員的心聲。 「就今天!」大槻醫生還不死心。 「我是怎樣的男人,妳很清楚不是嗎?」 大槻醫生說不出話來了。司馬以為已經說服了她,說:「我可以走了嗎?」但才走沒兩步,大槻醫生便像是痛下決心般,大聲說: 「院長打電話來,說那是議員的兒子!」 原以為司馬會像那些見錢眼開的醫生一樣,立刻改變態度,司馬卻反而神情一黯,露出一個有些複雜的表情,語音依然冷淡:「所以呢?」 「這樣說你稍微有點興趣了吧?你不就是這樣的男人嗎?」 那場戲,鏡頭特寫全在司馬的臉,因此可以正面看清他的表情。那不是被說中心事而惱羞成怒的表情,而是想不到心愛的人竟是如此看待自己,而夾雜著悲傷、憤怒與不甘的表情。他緩緩回頭,瞪著她,目光像兩把劍,好似想像她傷害他那樣地刺傷她,但她凜然無懼──只因她也受了傷。她這樣不顧一切地來求他,他卻仍毫不留情地拒絕她。 就在這時,病患的父母來了,大槻醫生忙著為他們領路,匆匆走了,留下司馬一人在大廳,若有所思。看見病患家屬焦急的模樣,他好似有些動搖了。 這讓我對他這個人產生了好奇。究竟他貪不貪財?勢不勢利?我只覺得他是因為大槻醫生與病患家屬,最後才破例協助的。 然而,看在石川眼裡,卻只認為他是被「院長的兒子」這塊名號打動,而非常不滿。從他質問司馬一段,可看出石川有些傲慢自大的個性。明明是隔天才要走馬上任的新醫生,卻用「司馬君」而非「司馬桑」來稱呼自己的前輩。先前他在X光室,也曾因為這種指使的口吻,而讓負責人不悅。他似乎認為只要自己「在做正確的事」,其他人就理應協助、聽他號令。 這樣的人在社會上其實不少,就像在捷運上要求別人讓位的「道德魔人」一樣。坦白說,我對這種把自己的道德觀強壓在別人頭上的人挺感冒的,雖然我也曾經如此白目XD 司馬面對石川咄咄逼人的質問,只是淡淡地說:「我現在是下班時間,下班後要做什麼,是我的自由吧?」 但石川毫無就此罷休的打算,甚至上前揪住他的領子,對他怒吼:「我不會允許的!以前你那套或許行得通,但我絕不允許!」 大概因為他的態度太自以為是,看得我一把無名火升上來,因此聽司馬冷冷反問:「你誰啊?抓著我幹什麼?放手。我很累了。」見石川沒有反應,語氣轉硬:「放手!」接著用力掙脫他的掌握,轉頭對中川部長說聲:「辛苦了。」便頭也不回地離去,瞬間覺得司馬醫生真是酷斃了! 我欣賞司馬,大概就是欣賞他這種泰山崩於前也面不改色的態度吧。 石川一肚子氣無處發洩,轉而將矛頭指向中川部長:「為什麼要把這種人留在醫院?身為醫生,我都替他感到可恥!」 中川部長緩緩地說:「理由只有一個,他有最棒的醫術。」 大槻醫生接口:「聽說院長朋友的兒子送來時,心跳已經停止了。」中川部長說:「正因為是他,才能救活。」 再往下看,其實就會知道,這二人是司馬最親近的人,也是與他認識最久、最了解他的人。總覺得他們這樣一搭一唱,是因為他們雖也看不慣司馬這種作風,卻深知他原本的為人,知道他變成這樣的經緯,而不願聽一個初來乍到的人對他指指點點。 這集就在恰克與飛鳥高亢昂揚的「Yah Yah Yah...」歌聲中畫上了休止符。經過病房的司馬,收下謝金的過程看來是那麼順其自然,既沒刻意敲竹槓,也沒虛情假意地推託一番,好似就只是「你要送,我就收」的態度,臉上一絲得意的奸笑也沒有。 對司馬而言,錢財、名利、權力...究竟是什麼呢?他真的看重這一切嗎?那離去時不帶一絲感情的背影,在觀者心裡投下了這樣的疑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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