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畫了一半想抽煙，可發現沒菸了，順手將菸盒揉成一團丟到垃圾筒裡。出房門找他討菸抽。

進房間，見他正躺在床上枕著雙臂看著天花板發呆。

「怎麼？」我開玩笑說：「你也學人家發呆？」

他爬起身，坐在床邊愣愣的。

「有沒有菸？」我眼睛邊搜尋週遭邊問著。

「那裡！」他抬抬下巴指著菸灰缸的方向。

「哪裡？」

「菸灰缸裡，菸屁股多的是！」他說著說著，揀了一根較長的煙屁股，叼在嘴裡。

「噁心！」

「噁心你不要抽，沒人強迫你……」他點起菸抽著，一口菸噴向我臉上。

我揮揮臉上的煙，卻也自個挑了根菸屁股抽。

「你不是說噁心還抽？」他笑問。

「山窮水盡，沒得挑了……」

「沒菸就回頭找菸屁股抽，聊勝於無！」

兩個人很認份抽著菸屁股，可沒有人想要出去買菸。天氣轉涼了，外頭陰雨綿綿，這鬼天氣誰想出門！

「我剛剛作了一個夢！」他。

「喔！」我。

「夢見我還是個國中生，」他吸了一口菸，燒到底了，把菸捻熄了，「夢裡我和其他同學在聊天，可心思一直注意著另一個女同學，她好像不認識我了，從身旁走過，看也不看我一眼，就走到她自己的座位上坐著，看著窗外。我在那邊耍寶著，其他同學都很捧場，都笑個不停。可她始終沒有反應，一直望著窗外的木棉樹看，我好希望我是那棵木棉樹。我使勁的耍寶，講話越講越大聲，同學的笑聲也越來越熱烈，可她卻無動於衷，好像是另外一個空間的人，沒有發現我的存在……」

「後來呢？」

「我就醒來了，躺在床上發呆，想我如果是那棵木棉樹該多好！」

「嗯……」

我也把菸捻熄，又在菸灰缸裡揀了兩根菸屁股，一根遞給了他，一根自己叼在嘴邊。兩人各自點菸抽著。

「有時候抽煙屁股也蠻香的。」我。

「那是加了我的口水才香。」他。

「真噁心！」我雖嘴裡說著，可還是抽著這菸屁股。

「她不漂亮，」他繼續說：「還戴著一厚邊大圓框眼鏡，幾乎把整個臉都佔據了，那鼻子也被壓得塌塌的，不過她有兩個大酒窩，笑起來很可愛。我們班上同學都叫她米粉妹，因為她頭髮蓬蓬黃黃的，從背後看整個頭好大，比一顆籃球還大。我的座位在她後面，上課無聊時，總喜歡玩弄她的頭髮。她也很奇怪，一點都不介意我玩弄她的頭髮，任由我來。頭髮搓揉在手指間，乾乾燥燥沙沙粉粉的，很有趣很好玩，經常一整節課就這麼混過去了。」

我手指正輕輕搓著菸頭玩弄著，好似在模擬他當年的動作。白煙冉冉上升，有如懸在天花板上絲絮，絲絮恰如思緒，剪不斷……

「一個下課時間，幾個男同學在取笑她的模樣，戲弄她的頭髮，嘴叫著米粉妹、米粉妹的。而我卻不知道該怎樣好，只在自己座位上傻笑……」他苦笑說：「她突然轉頭朝我罵說：『你為什麼可以讓他們欺負我！』她眼淚在眼框裡打轉，玻璃鏡片裡頭的眼睛朦朦朧朧的。她不等眼淚掉下來，起身奔出教室外……」

我捏著短短的煙屁股，抽一口，手指突然感覺燙燙的。

「我偷偷跟了過去，看她一人站在花圃裡啜泣，一棵木棉樹靜靜候在她旁邊。就這麼一整節課混了過去……」

我熄菸起身離開他房間，留他一人繼續抽著菸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