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在天堂美麗 - 俏主婦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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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在天堂美麗

2008/05/09 03:53:49瀏覽2358｜回應17｜推薦76

我一直不太會「修理」我的指甲。

因為從小到大，我幾乎沒有需要為自己修剪指甲。小時候只要指甲長了，母親總會把我叫到跟前，細心的為我修剪。還記得每次剪完腳指甲，她都會故意聞聞她的手說：「好臭！」，而她的表情總會逗的我哈哈大笑。長大後，她開始為我的指甲修剪好看的形狀，然後塗上美麗的指甲油。

母親不僅重視我的指甲，更重視她自己的，雖然她的手很少有閒下來的時候。

她年輕時的手，早上要洗衣，中午要擦地，晚上還要幫孩子洗澡。印象中母親的手掌永遠是粗糙的，但在粗糙的手上，卻總是頑固的點綴著美麗的紅。她手指上美麗的顏色，在清洗的衣服中穿梭，在抹布和油膩的碗中游動，它們是我小時候看母親做家事時最想補捉的焦點。

不管再忙，母親都會定期「照顧」她的指甲。她會先用一個紅色的臉盆裝好半滿的溫水，將雙腳浸泡在水中，然後一邊泡腳一邊修剪手指甲。母親幾乎將「修指甲」當成是一種儀式，一種呵護自己的表現，在為家庭和為孩子不斷的付出下，這個簡單的動作，是她愛自己唯一的自私，唯一的享受。

就我記憶所及，母親的手指和腳趾極少沒有顏色，只要指甲油開始剝落，就是她「重新翻修」的開始。而我第一次看到母親的指甲上居然顏色髒亂，是在台大醫院的加護病房中。

三年多前，母親因急性腦膜炎住進台大的加護病房，手指要套上一個儀器，還要觀察指甲內的血色，所以須要把指甲上的指甲油全部擦掉，但是護士小姐清除的不夠乾淨，所以指甲看起來髒髒的。當時，我握住母親那雙沒有指甲油的手，原來失去了美麗的顏色，它們看起來是那麼蒼老與無助。指甲油下的秘密，是健康時的母親不願透露的，而此刻插了管的母親，沒有能力抗議。

三天後，母親因敗血症引發多重器官衰竭而走了，家人開始慢慢收拾母親的遺物，包括照片、衣服、日常用品等，一邊整理，也一邊一樣樣拿出來回味。但在所有的遺物中，除了我之外，母親的指甲油是被大家遺忘的。也許是我從小最愛耍賴，每次我只要把手和腳伸到母親的面前，母親就知道我的心思。每當母親幫我剪指甲時，我就會把玩她的指甲油，我總愛數著她的指甲油瓶，告訴她總共有幾瓶、哪瓶快用完了、或是哪個顏色最美。指甲油，也成了母親和我之間小小的秘密。

母親頭七那天，我打開母親房中的抽屜，拿出她的指甲油，一瓶一瓶擺滿了整個梳妝台，但是顏色的變化卻不大，幾十年來母親愛的那幾種顏色依舊不變。想著她病危時沒有指甲油顏色的手，我將母親最愛的那瓶豆沙色的指甲油緊緊握在手心裡。

母親告別式當天，清晨六點，化妝師將母親的衣服穿好了，妝也化好了，我來到母親的身邊，由於已經和化妝師溝通過了，他們才讓我進來，不然平常他們是不給人進來的。我從皮包裡拿出母親豆沙色的指甲油，輕輕的抬起母親的手指，仔細的替母親的指甲塗上她最愛的顏色。化妝師說他們只負責化妝，不包括指甲油，所以我要求親自為母親塗上跟隨她一輩子的指甲油，這件她這輩子最堅持的事。

我慢慢的替母親塗著指甲油，小時候母親替我剪指甲的畫面，不斷湧現。這雙手，還曾經為我的頭髮編過辮子、做給我最愛吃的炸麻花、在我不乖時，也會用力打的我哇哇大叫。我從沒想過，有一天我會在殯儀館裡，第一次卻也是最後一次，為母親的指甲塗上她最愛的紅。

我一共塗了三層，才能蓋過母親有點泛黑的手指。

母親塗上指甲油的手，果然美麗極了，在往火葬場的路上，我知道，母親會永遠在天堂美麗。

寫於母親節前夕　5/8/2008

祝天下母親，母親節快樂！

(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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