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來說說這個令人鼻酸的故事。
事情是這樣的,
六年級那個班裡有個聽障的同學,
我們姑且叫他小張。
平時總會有特定幾個人和他過不去,
我想說我這科任一週就是三堂課,
一堂40分鐘要上的東西好多,
如果孩子們沒說什麼我也不會主動去挑事,
但今天孩子們陸續進教室,
小張比大家都慢了幾分鐘進來,
我才開口問小張怎麼了嗎??
旁邊就有人開口說了句:「打他!!」
接下來竟還有人附和。
這下,我過不去了。
離畢業就剩18天,
不管是小張還是叫囂的那幾個,
我都不希望他們帶著滿腹的仇恨或委屈結束這六年。
所以我開口問了說:「打他」的那位,
他叫小賴,
通常就是在上課時採取不合作政策干擾上課的那個,
「小賴,我現在給你機會,說說看,為什麼想要打小張?」
小賴遲疑了老半天不敢講。
所以我轉頭問了附和的其中一位,
她叫阿婷,
「那阿婷,妳說說看,妳為什麼只要看到小張就生氣?」
阿婷回頭看了看小賴,
嘴裡嚼了幾句話,可我沒聽懂,
但她再不肯重說一次。
而阿婷在說的時候,
坐她旁邊的那位女生一直嗆阿婷說:
「妳夠了吧?可以閉嘴了嗎?到底要講多久妳才會高興啦?」
於是我問了全班,
還有誰也無法接受必須和小張存在於同一個空間?
其他的人雖然偶而會覺得小張讓整個班失去公平性外,
倒也沒有像小賴、阿婷和小魚這麼誇張。
喔,對,還有個小魚,
於是我把眼光放向附和的第二位,
他叫小魚,
「那小魚,換你告訴我你為什麼這麼討厭小張?」
小魚倒是毫不加思索地就把從小一到小六這過程中,
因為小張的存在而給他們帶來的麻煩與痛苦說了個清清楚楚。
我們在這就叫這三個人叫「賴婷魚」吧~
小魚說的內容經過我整理後大概就是
因為小張聽力弱,也較被動,
導致急性子的脾氣不好的如果和小張同組實驗或學習,
都覺得被扯後腿,
在不知道如何有效溝通的狀況下就產生了衝突與口角,
小張被罵得莫名其妙就回家告訴家長,
然後小張的家長找上導師,
當時的導師處理的方法是罵了賴婷魚一頓,
接著又在聯絡簿上通知賴婷魚家長孩子在學校發生的事,
最後,
賴婷魚在家裡又被修理一頓。
情緒其實都是累積出來的,
由於事件不止發生一次,
再加上一再重複發生,
小張家長有一次氣到直衝教室眾目睽睽之下指著小賴鼻子罵,
小賴聲嘶力竭地辯解,
但現場沒有一個人能阻止事件發生,
包括導師和兩位主任,
直到小張家長同樣的話已經罵過三輪,
才放過小賴,
最想不到的是那天晚上小張家長打電話去小賴家跟小賴道歉,
因為她後來才知道自己罵錯人。
阿婷則是在路上被小張的家長遇到時,也被罵過。
而小魚也有過類似經歷。
小魚一說完,
小賴和阿婷彷彿被人解開定身咒,
也開始補充自己因為小張而遇見過的悲慘經歷。
我聽完,只問賴婷魚一句:
「那......你們這麼氣小張,你們覺得小張知道嗎??」
賴婷魚異口同聲說:
「怎麼可能不知道?」
於是我把小張叫到我旁邊,
就在阿婷的面前,
只見阿婷一臉嫌惡就像看到狗屎那樣往後退,
我問小張:
「小張,你知道班上有人很討厭你嗎?」
小張說:
「知道啊!!」
我問:
「那你知道他們為什麼討厭你嗎?」
小張遲疑了一下,搖了搖頭,
賴婷魚三人組的眼睛和鼻孔都撐大到堪比百香果,
我又問:
「那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覺得討厭你的人,是誰?」
小張伸出手指開始算:
「喔,有小賴,還有小魚,兩個。」
然後阿婷當場就崩潰了,
她颯地站起來指著小張的鼻子開始指大喊大叫,
小張一臉不解地看著瘋狂阿婷.....
信不信,
全班這時候都和我一樣,開始同情起阿婷,
她恨了六年!六年!
那可不是一段短暫的時光啊!
一個自己盡全力去恨的人,竟然不知道自己被恨,
這是多麼令人唏噓的一件事啊~~~~~~>"<
恨這個人有可能是她必須好好讓自己變強的唯一理由,
她寧願被其他人說她沒有同理心,不懂得友善待人,
但她都不能放棄任何一個可以弄他說他打擊他的機會,
包括換座位時導師正好把小張安排坐在她旁邊,
她可是在大家面前
用歇斯底里放聲大哭來表達她對小張的厭惡與不滿
以達成重新安排座位的目的的欸~
結果,
小張竟然不知道自己被她討厭?
那這一直以來的討厭到底算什麼啦??
好吧,
面對阿婷的崩潰與失去人生目標,
老師我那當下其實有想要笑出來的衝動,
但我有忍住,
因為我得把事件做個結束,
要不然阿婷旁邊那個女生已經忍笑到快瘋掉了。
我問賴婷魚,
「小張說的話你們都有聽到了吧?
他知道有人討厭他,
但並不知道你們為了什麼這麼討厭他,
所以,
你們一直以來的憤怒始終只讓他覺得自己被霸凌,
而不是你們在表達不滿,對吧?」
阿婷還在崩潰,
倒是小賴先恢復了理智,他說:
「所以我們就應該放過他嗎?」
我說:
「放過他?
如果是我,
我對某個人生氣,
要我放過他,我做不到!!」
小賴說:
「那妳會怎麼做?」
我說:
「我會第一時間就去找他說清楚。
我才不管他耳朵好不好,
但我就是會想盡辦法讓他知道
既然大家同在一個班,
聽不到不可以成為不做事的理由或藉口,
如果你不知道大家在做什麼,
那你就要開口問。」
小賴說:
「這樣就可以了?那我們被罵就是活該嗎?」
我說:
「我不會告訴你那叫活該,
但我可以告訴你
如果家長在教育的路上沒有用對方法做對選擇,
害到的都是自己的小孩。
就像你們,
不就因為這樣而罵小張罵了這麼久?
相對於你們的被罵,
你們罵他的也從來沒少過,不是嗎?」
這時三人組和小張以外其他所有的人堅定且緩慢地點了點頭,
同意了我的說法。
一轉頭,阿婷還在崩潰........
是不是很令人鼻酸??
PS
他們班經歷過四任導師,
賴婷魚言談中傷他們最深的那位導師不是五六年級這任,
現在這任,
是我看過對孩子最有耐性的導師了。
像小魚有非常明顯的亞斯症狀,
但家長始終拒絕安排任何諮詢檢測,
可小魚又與班上同學衝突不斷,
都她帶著身旁一天半小時一小時這樣安撫引導到現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