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小 中 大 | |
|
|
2024/11/04 05:39:42瀏覽52|回應0|推薦4 | |
Excerpt:大衛·達姆羅什的《八十本書環遊地球》之〈切斯瓦夫·米沃什〉 今年七月入手了一些新書,曾經摘要分享過美國比較文學教授大衛·達姆羅什的《八十本書環遊地球》,當時選擇了三本書:普魯斯特的《追憶逝水年華》、帕慕克的《我的名字叫紅》,以及瑪格麗特·尤瑟納爾的《哈德良回憶錄》。 沒想到圖書館有英文版的原文書可以借閱,這一次就再來摘要分享切斯瓦夫·米沃什(Czesław Miłosz)吧! 書名:八十本書環遊地球 作者:大衛·達姆羅什 譯者:宋明煒 出版社:上海譯文出版社 出版日期:2024/05/01 內容簡介 《八十本書環遊地球》是哈佛大學文學教授大衛·丹穆若什的八十堂“文學課”,一舉囊括八十部不容錯過的經典作品,文學愛好者必讀書。大衛·丹穆若什教授模仿凡爾納《八十天環遊地球》中的菲利亞·福克,通過閱讀八十本書來實現環遊世界:每天討論一篇世界文學經典,在八十天內完成一次世界文學之旅。環遊世界的路線從倫敦出發,途徑巴黎、開羅、耶路撒冷、加爾加達、京都、上海、南北美洲,直到再回到倫敦。選讀的書目則包括《達衛洛夫人》《情人》《神曲》《一千零一夜》《阿Q正傳》等,跨越整個世界的經典文學和當代文學領域。土耳其作家、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帕慕克曾說,丹穆若什是世界上讀書最多的那個人。 《八十本書環遊地球》是一份打破時空限制的獨特記錄,體現了在危機時刻不退縮的人文力量,將讀者帶到更廣闊的世界。 https://www.amazon.com/-/zh_TW/David-Damrosch/dp/0593299884/ Around the World in 80 Books: A Literary Journey 作者:Damrosch, David 原文出版社:Penguin Press 出版日期:2021/11/16 A transporting and illuminating voyage around the globe, through classic and modern literary works that are in conversation with one another and with the world around them 【Excerpt】 〈切斯瓦夫·米沃什《米沃什詩選和晚年詩集,1931–2004》〉 (Czesław Miłosz, Selected and Last Poems, 1931–2004) 一九四五年一月,納粹軍隊急於從克拉科夫撤離,一場大規模的破壞正在準備中。直到最終一刻,指揮的將軍發佈了相反的命令。因此,舊城區中心地帶在今天看起來還是和十九世紀末類似。這座城市的內質同時具有限時性和永恆性,非常適合晚年定居此地的切斯瓦夫·米沃什,那時他漫長的一生即將結束。對於這一生中個人的經驗和時代的變遷,他的詩歌既是映照,也是超越。米沃什一九一一年出生於立陶宛,一九三一年開始發表詩歌,而在七十年之後,直到二○○四年以九十三歲高齡去世前,他仍有力作發表。這種文學上超乎尋常的長壽,在我們的八十位作者中,大概只有伍德豪斯可以匹敵——把他倆相提並論並非完全生搬硬套,因為兩位作家一生中大部分時間都在重建一個已經消失的世界。 米沃什成長的歲月正值兩次世界大戰之間問題重重的年代,他成為維爾紐斯一個詩人群體的成員,這個群體自稱“在劫難逃者” (Catastrophists)。如同卡夫卡,他們可以預見將要發生的事。在《詩的六篇演講辭》(又譯《詩的見證》,一九八五年)中,米沃什回憶年輕時的自己“與眾不同,格格不入……是一個審判者、觀察者”,而後說:“於是,少年的病弱/兆示時代的病症/永無善終。”“在劫難逃者”的導師是一位悲觀主義哲學家馬里安·茲傑霍夫斯基(Marian Zdziechowski),他當時搬到了維爾紐斯,之前則在克拉科夫的雅蓋隆大學教了二十年書。在後期的一首詩《茲傑霍夫斯基》中,米沃什想象他在那些久已遠去的年月裡: 這裡,他走去上課,在克拉科夫的街道上。 隨他一起,是同時代的人:薄紗,絲絨,緞子 碰觸女人的身體,纖細如莖稈, 上有新藝術的癲狂之花。 眼神,呼喚,來自夜幕中。 (Here he walks to class on the streets of Kraków. With him his contemporaries: tulle, velvet, satin Touch the bodies of women that are like slender stalks Of the perverse flora of Art Nouveau. Glances and calls from inside the night.) 他接著回憶,一九三八年茲傑霍夫斯基去世前,和他見面:“在波蘭騎兵奪自布爾什維克的一座城市裡,你等待著,明白‘逼近的結局’/……你死得正當其時,你的朋友喃喃低語。” 米沃什本人在華沙大轟炸中九死一生,但在漫長的徒步向南跋涉之後,他和妻子得以在克拉科夫附近的一個村子裡避難。戰後,他在華沙工作,服務於波蘭外交部門,直到他的世界主義以及他對事業不夠投入令越來越趨向高壓統治的政權心生疑慮。一九五一年,他流亡到了巴黎,在那裡寫成《被禁錮的頭腦》,這部作品是對極權主義的解剖和摒棄。從一九五○年代到一九七○年代,米沃什的作品在波蘭被禁,在其他地方也只有一小撮熱情的崇拜者知道。一九六○年,他移居加州伯克利,並在那裡教了近三十年的斯拉夫文學。一九八○年他獲得諾貝爾獎時,他的一些同事才第一次瞭解,除了上課,他還寫詩。回到波蘭,他則成了國際名流、公眾人物,會見波蘭出生的教宗約翰·保羅二世和萊赫·瓦文薩,並開始在伯克利和克拉科夫之間往返,最終於二○○○年長久定居克拉科夫。 流亡的幾十年裡,回不去波蘭,也回不去立陶宛,記憶問題就成為他關注的核心。一九八六年妻子去世之時,他寫了一首動人的詩《和妻子雅妮娜訣別》,問道: 如何抗拒空虛?什麼力量 保存初始,如果記憶不可長久? 我記得很少,記得如此之少。 (How to resist nothingness? What power Preserves what once was, if memory does not last? For I remember little. I remember so very little.) 一九五七年的《詩論》中,他回顧克拉科夫的文人們,指出那些消失的名字,甚至是他也記不起來了: 聖瑪麗教堂的塔樓下,打瞌睡的出租車司機。 克拉科夫,小得像個彩蛋 剛從復活節的染料盆中取出。 穿著黑色的鬥篷,詩人們在街上閒逛。 沒人今天記得他們的名字 他們的雙手一度卻是真實的, 還有咖啡桌上袖口的鏈扣。 (Kraków was tiny as a painted egg Just taken from a pot of dye on Easter. In their black capes poets strolled the streets. Nobody remembers their names today, And yet their hands were real once, And their cufflinks gleamed above a table.) 四分之一世紀之後,在《詩的六篇演講辭》中,他寫下華沙大屠殺中一位普通受難者的名字: 仍在心裡想要救下雅戈維嘉小姐, 她稍有駝背,職業是圖書管理員, 在一所公寓房子的掩體中死去, 那裡據說安全,卻完全塌了。 也沒人能挖開牆壁的厚板, 儘管敲擊聲還有人聲,聽到了好些天。 這樣,一個名字消失了,幾十年,永遠 沒人會知道她最後的時刻。 (Still in my mind trying to save Miss Jadwiga, A little hunchback, librarian by profession, Who perished in the shelter of an apartment house That was considered safe but toppled down. And no one was able to dig through the slabs of wall, Though knocking and voices were heard for many days. So a name is lost for ages, forever, No one will ever know about her last hours.) 他用記憶來抵御對歷史和命運的粗略概括: 歷史並不反自然,不是如馬克思告訴我們, 也不是一位女神,女神司掌盲目的命運。 雅戈維嘉小姐的小小骷髏,其間 她的心臟曾經跳動。也就是這 我用來抵御必要性、法律、理論。 (History is not, as Marx told us, anti-nature, And if a goddess, a goddess of blind fate. The little skeleton of Miss Jadwiga, the spot Where her heart was pulsating. This only I set against necessity, law, theory. ) 米沃什最後的詩歌,是從墓畔回望世界。《九十歲的詩人在他的書上簽名》 (二○○二年)的開頭,記下一個喜劇性的勝利:“所以,最終,我活得比你們長,我的敵人們!”但詩人意識到,他無法把躲過了奧斯維辛和古拉格當作自己的功勞: 不過是那些奇跡事件中的一件, 如同那些曾經救過我的,免我於 奧斯維辛,也免我於(這有證據) 沃爾庫塔某處古爾德營中挖煤人的命運 上天給傻瓜和藝術家避禍。 他意識到, “如今,風燭殘年,我站在目擊者面前/那些人早已為生者所不見”。("Now, in old age, I stand before witnesses / Who to the living are already unseen.") 不同於大多數現代作家,米沃什對宗教有著深入思考。他與天主教之間的關聯,雖曖昧卻很強勁,同樣的關聯也存在於他和那些宗教性的詩人前輩之間,從但丁到威廉·布萊克。在他晚年的詩歌裡,向前瞻望臨近的死亡,帶著冷靜的反諷,也帶著對來世的猶疑的希望。"即使是虛妄/對永世的信念使我們聯合。/我們,作為塵土,致謝信仰忠誠的塵土的奇跡。” 米沃什不相信這個世界是由公正的上帝統治的,而不是由某種更邪惡的力量統治的,但他仍然堅信,這個神一定是詩歌愛好者。在寫於九十二歲的《天堂》一詩中,他希望在天堂,像蘇格拉底一樣—— 可以繼續做我在地上開始做的事。 也就是,不停努力,為努力本身而努力,永遠不要讓我想要去觸碰 世界這台織機上閃亮的織物。 (be able to keep doing what I started on earth. That is, to strive unceasingly, to be striving itself, and never have my fill of touching the shimmering weave on the loom of the world.) (陳婧祾 譯) |
|
( 知識學習|隨堂筆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