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帆過盡，愛還在》 chapter 9.3

程亮

或許你已經開始懷疑了，你的猜測沒錯，給這封信你的人就是羊羊的女兒，方柔。柔兒一直都想知道父母的事情。我相信這個世上應該只有你才是最適合的人選把他們的點點滴滴告訴她。我這個做公公的，自問欠他們一家太多了，當年偏執錯誤的思想把一個完好無缺的家庭拆散。

我不奢求柔兒會原諒和接受我，她之所以會受那麼多苦，可以說是我一手造成的。可是她最終還是選擇了用寬恕去面對傷害，跟羊羊一樣，這個孫女有一顆善良的心，這也是我最欣慰，也是心痛的地方。

她那雙眼睛跟羊羊一模一樣，清澈明亮，面對她，每次都是萬語千言，但說不出口。我明白你也在歲月的洪流中，不斷游離在痛苦和回憶之間，或許這個要求對你來說是殘忍，但我們也應該學習從過去中釋懷、放手。

我相信羊羊在天之靈，也希望由你來把過去的點滴，所有的愛恨情仇轉回為一份輕盈的回憶，而不是痛苦。

拜托你了。

看完信後，我的心除了對眼前人充滿問號也訝異於公公的內心感受。

「你跟羊羊長得真的很像，特別是眼睛跟星星一樣。」看來羊羊是媽媽的暱稱。我把信交回給他，而他的眼神已經換成了滿滿的憶念。「不過，性格上除了老是糊糊塗塗，其他就很不一樣了。」我沒趣的厥厥嘴，這不就是間接說我的糊塗！

「她的善良包含了一隻蠢蠢欲動的小惡魔，老是想掙脫開身邊有形或是無形的束縛，教授也就是你公公反對的，她愈想去做，例如畫畫和追求自己的真愛。她是那種不太受勸，敢愛敢恨，甚至不顧慮後果的人。」

「你跟我相處的時間很少，怎麼覺得我們的性格不相似？」我的語氣有點不滿，難道我跟媽媽除了那點兒的相似外，其他全都是分歧。

他看了一眼依然坐在飯桌上的人，我才醒覺他們不知道我已經尋回了根，所以一雙雙目光寫滿了疑惑。

「如果是羊羊，她會跟情敵死鬥到底，她是做保護人的一個，而不是被保護的一個。」我當下無言，眼前人似乎對我們這群人錯縱複雜的關系嗅到了一點端倪。

「你愛上一個男生會不會主動跑去跟他說，我喜歡你？」這種主動絕對不會在我的人生出現，「羊羊會，以她的說法：跟他說是讓對方表明自己的心意，他喜不喜歡自己又是另一回事。」原來媽媽的愛情觀比我這個做女兒的還時尚，真悲哀。

「你和媽媽的關系是？」

他沒有即時回答，只示意我坐下來，我坐到他的旁邊，隔壁是其一臉疑問的兒子：「我愛她，她不愛我的關系。」答案比想象中更難消化，看來這背後又是一樁多關系的愛情故事。

「你等一下。」他拋下一句後，走入了一間房，現場的人依然處於面面相覷的階段。我想現在最開心的就是小希和熙珍，她們不知什麼時候變成了好朋友，在一旁玩得起勁。

「方柔，現在到底怎麼狀況？」阿文看著我。

「小柔的狀況是找回了自己的親人，脫離了孤兒的行列。怪不得剛才問你是不是打算待在韓國，沒有回答，那是因為小柔找回了家人就不要我們這群朋友。」這個素妍在說什麼，聽起來很酸喔。

「你們依然是我最重要的人，一輩子也不會變，我會回香港的，你們放心。」

「方柔，說話要算話喔！」素妍向我單了一下眼睛，這才知道她是故意套我的承諾。

「方柔，這樣是不是代表你是韓國人？」Nana興致映然的問，我把暫時知道的資料告訴他們。

「你這個渾蛋，如果我們今天不在，你是不是打算什麼都不告訴我們？」素妍明顯地又生氣了，從她一直聽，臉色沒有好過就知道她對我再一次的隱瞞非常的不滿。

「沒有，你們又沒有問。」我弱弱的說。此時的形勢是三對一，三就是指阿文、Nana和素妍，而顧逆衡，他一直沉默的看著我，不知道在想什麼。至於叔叔的兒子就一臉看戲的表情，明顯地我現在處於劣勢。

「問你？難道突然問你，方柔，你找回了父母沒有嗎？！又不是不知道父母這兩個字是地雷，你把我們當白痴嗎！」素妍對我的答案非常不滿。

我望向阿文尋找求救，可是他一副老婆說得一點也沒錯的表情。下一個目標Nana，她不了解我的故事，幫不了忙，最後投向顧逆衡，算了，他不多加一腳就謝天謝地了。

「素妍，可能方柔這幾天發生了太多事，自己的心情還來不及平伏，那來心情跟我們說，體諒一下。」我訝異的看著顧逆衡，他竟然會幫我說好話。

「你只會幫方柔，我就不相信你不生氣！」

「她找到了自己的親人，我們應該替她開心才對，因為茫茫人海，並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難能可貴的機會，而且這畢竟是她自己的家事，我們本來就不應該插手干預。」說罷站起來離開，而我一整個愣住了，一時半刻反應不過來。

「老婆，你不要忘記逆衡也是孤兒，雖然男生口上不說，但我們對某些事情也是很執著和在意的，只是不表達出來罷了。」

「那…現在怎麼辦？我怎會想到那麼多。」

我霍的站起來，「我去跟他說說。」

「方柔，不要去，你去跟他說什麼，說我明白你的心情嗎？」Nana拉著我，「現在最會刺激到他的情緒的人就是你，你無論說什麼都等於間接甚至直接在顧逆衡的傷口上灑鹽，讓他清靜一下吧！他是成熟的人，不會做什麼的。」

雖然明白Nana的話，可是我還是放心不下，滿腦子都是想著顧逆衡離開時那個孤單的背影。

「小柔，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我回過神看著程叔叔，這是他叫我這樣喚他的。

「對不起，你剛才說什麼？」

他看著我嘆了一口氣，同時望向對面的Bosco，就是他的兒子：「唉！我的吸引力真的這麼差嗎？羊羊是這樣，連她的女兒也是這樣，老是人在心不在，當著我的眼前想著別個男生。」

「老爸，起碼你吸引到老媽子，這已經不錯了。」boscco同情的拍拍他的肩膀，父子倆的對話讓人忍浚不禁。

打趣一番後，程叔叔笑看著我：「我看你現在沒有心情聽我話說當年，這本相冊有很多照片，你拿去看看吧。」他把桌上的厚相冊推給我。「是了，你現在是做什麼工作？」

「畫插畫。」他點點頭，「可不可以給你的畫讓我看看？」雖然不明白程叔叔為何提出這樣的要求，不過也我沒有細心考究，立刻去房間拿畫給他。接過畫後，程叔叔捧著畫回房去，留下一臉愕然的大家。

「我老爸是這樣的，藝術家性格使然。」他頓了一頓：「其實老爸也是畫畫的，不過不知道什麼原因，自我出世到現在也沒有見他拿起畫筆，總覺得他的過去有不少故事，可是我探聽不了。」旁邊人無奈地鬆鬆肩，之後就走到別處了。

身邊一群人都是怪怪的，不過或許在別人眼中我也是奇怪的一個吧！總是覺得明明以為快要見到天晴，卻又迎來陰再連綿，在這春冬交替的時刻份外叫人冷受。還沒有解決的事情一大堆，而接踵而來的事情更讓人吃不消。

這個春節，該用什麼來形容呢？悲喜交集還是患得患失？大家好像有份默契似的，不再一個接一個的跟我打聽各種各樣的事，只是讓我靜靜一個人翻看相冊，翻看這些不屬于我，卻又與我關系密切的回回憶。

照片上的人物有很多都是陌生的，只除了三張臉，分別是媽媽、爸爸和程叔叔。看他們的密切動作感情應該不錯的，只是一直翻下去相片開始散發暗湧，愈來愈少三人合照，除了媽媽外，身邊的男生有程叔叔就沒有爸爸，反之亦然。我合上相簿不想去查探原因。

自少，我都不愛想太深奧的東西，每次想太多頭就會痛，所以很多時功課遇上不明白，我就會立刻找素妍和顧逆衡，他們常常說我的腦袋長的都是草，不會思考。腦袋這陣子常常出現當機的狀況，太多問題不想去細究，但好像必須要這樣做。

「柔姐姐，你是不是不開心？」熙珍的小頭突然伸到我眼前，眼睛骨碌碌的看著我。

我捏了一下她紅紅的鼻子：「不冷嗎？快去穿回羽絨。」她穿回衣服後又坐到我的身邊支著頭看著小花園。

「柔姐姐，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我側側頭，嘆了一口氣，如果所有煩惱都如噴出的白煙輕輕的快速飄散就好了：「我是有很多的煩惱，而且怎樣也結不開。」

「什麼是煩惱？」

「就是會讓人不開心的壞東西。」我揉了一下熙珍的頭，「怎麼不去跟小希玩？」

「姐姐沒人陪，所以我回來陪你。」簡單的理由，聽起來卻讓人很窩心。「姐姐，我們什麼時候回家？」

「明天吧。」已經離開了好幾天，猜不到短短幾天好像經歷了一個月的事情。或許是時候結束了，晚上跟程叔叔見完面，這兒的事情應該要劃上句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