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帆過盡，愛還在》 chapter 9.1

當我醒過來時，窗外已經一片黑漆漆，我竟然差不多睡了一整天。撫著打鼓的肚子看著空空如也、昏暗的房間，心中一片悽涼。都不知道是誰說睡著了就會不知飽餓，結果還不是被滿腹的空虛感弄醒。我在房間翻天覆地好一陣子才找到一個可遮去臉上紅腫的口罩。

當下首要做的是填飽肚子，然後找夙願算帳！

還沒有走出大廳，就被一陣熟悉的電話鈴聲止住了腳步，這首非常偏門的法文歌是當初素妍要求小翰幫她弄成電話鈴聲，這首音樂是素妍離世的爸爸最喜歡的，她把電話設成這鈴聲的目的就是懷念爸爸。

驀地我才記得顧逆衡說過今天素妍他們會來，但是我不但沒有做什麼心理準備，而且一連串突然事情更讓我把這事全丟到腦後。站在走廊聽著一系列熟悉而久違的聲音，真是百感交雜。當中還有小孩子的聲音，沒有猜錯的話這就是我的乾女兒。唉！這樣的我根本不知怎去面對裡面的人物，更不知如何回應一定會蜂擁而至的各種問題。

我轉身走回房間，避得一時就一時，此時此刻，我的勇氣已經掉到負值。

轉角處突然出現顧逆衡的身影，他倚在牆邊一派怡而自得，嘴角微彎的看著我，顯然把我的忐忑不安、躊躇卻步盡收眼底：「方柔，醜婦終需見家翁，避得一時避不到一輩子。逃避，看來是方柔唯一而恆久不變用作解決問題的方法。」

沒有猜到會被逮個正著，我嚥了一下喉嚨，力持鎮定：「誰…說我在逃避，我…我只不過是想去洗手間。」我假掰了一個很假的藉口，因為眼前人笑意加濃。

他上前點了一下我勾頭髮的手：「小動作已經出賣了你，還有說謊也找個好一點的藉口，我看著你從洗手間出來，你的內分泌還真來得頻密。」我慌忙的放下了手，一陣窘迫，這個人老是毫不費勁把我的弱項挑出來。

他睨了我的臉一眼，「還好，你還有自知之明，懂得戴個口罩，要不然等下出去一定嚇壞小孩子。」我狠狠盯著顧逆衡，他對我眼內的怒火視若無睹，「說真的，萬一他們問起來，我還挺好奇你怎去回答。是說整個臉扑到地上，還是說真話，刺激熱烈的血吻？」

「顧逆衡！我警告你別挑戰我的忍耐力，我今天已經積了一肚子火，現在正愁沒有人給我發泄！」

他呵呵一笑，完全無視我的警告，還撥了一下我的劉海：「細心一點吧！只顧遮下面，腫起來的額頭也會嚇到人的。」

我呼呼的透著大氣，激死我了！激死我了！他大概看穿我憋著火氣，所以沒有再胡扯下去，拉著我：「醜婦，走吧！總得去見見家翁。」

我拉停他：「夙願在不在那裡？」

他回頭，眼神閃過一抹冰冷，「抱歉！你的愛人不在，我可沒能力請得動他。」我沉默著，沒有理會話語裡的冰冷。

「你們在幹嗎？！」正當我們步出走廊，突然碰上正欲走進走廊的秀風，她的眼神如利箭射向顧逆衡拉著我的手，我急忙甩開手，同時拉遠大家的距離。顧逆衡的眼神很深邃，但是那一抹閃過的受傷，依然深深的打進我的心湖。

當我踏入那間坐了不少人的廳子，當下所有談論聲停止了，時間在大家眼神的對視中像停止了轉動。那些眼神我理解不了。想到室內的大部分人都目擊到上午那一幕，突然有種赤裸裸站著被人看光光的感覺。我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撞到背後的顧逆衡，他身上發出的熱力像是告訴我，沒有退路，只可前進。

我硬著頭皮向室內的人點點頭，背後同時嚮起顧逆衡的聲音：「素妍、阿文，我給你們帶來一份別具特色的新年禮物。」這時我才注意到人群中那兩雙熟悉的眼睛，透著的萬語千言。

素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走到我跟前，眼神直逼著我，而且有著滿滿的怒火。一下清脆的耳光劃破沉靜的空間。

「素妍！」

「老婆！」

「方柔！」

三把同時發出的聲音分別來自顧逆衡、阿文和Nana，除了他們，其他在場的人事臉上也是寫上滿滿的訝異和錯愕，我示意沒事。這耳光是我應得的，沒有人比我們這兩個當事人更清楚這耳光背後的意義。

回憶走回小學的某個小息，那時候，我們一同被罰站在教室門外，而被罰的緣由又是因我而起，素妍為我出頭，所以一拼被罰。

「素妍，對不起，又連累你了。」

「沒關系，那有做老師常常偏幫成績好的學生，還老是在學生的傷心處灑鹽！」

由於常常被罰，我們已經習慣成自然，還暗自感謝老師把我們罰站在教室外，不但可
以呼吸清新、沒有污染的空氣，還可以看著操場上的同學上體育課的情景。

我瞄了一眼教室內的景象：「等一下，他肯定又會跟班主任告狀。」

「哼！告就告，誰怕誰，我們去跟校長告狀，看他厲害還是校長厲害。」素妍很得校長歡心，因為她的成績優異，而且常常在校外的比賽奪魅。

「如果沒有我，你就不會老是被他針對。」我盯著地板，心中倍感愧疚。

「傻方柔，別老是說這句話，行不行？你到底當不當我是好朋友…」我急忙點點頭，「既然是好朋友，就要互相扶持，無論怎麼我也不會丟下你不顧的。」

「嗯！我也不會丟下你不顧。」

「這話可是你說的！」素妍向我挑了挑眉頭：「如果將來我們誰丟下對方不顧，就送對方一個耳光。」

我下意識摸摸臉頰，「這個懲罰太暴力了吧。」

「不這樣怎會有收效，丟下好朋友就得受點懲罰。你知不知道被丟下一方的擔心、念掛和心痛該如何彌補……」

「好啦！別說了，我答應你就成，說得那麼恐怖。」我吐吐舌。

「哼！我敢說你一定是受耳光的那個。」

我厥著嘴，一臉不滿：「為什麼？」

「因為方柔最愛逃避。」

「這那算理由！」

「反正沒差啦！」素妍向我伸出尾指：「我們來打勾勾。」我沒好氣的看了她一眼，伸出手訂下這個承諾。

從回憶走回來，對上雙眸含淚的素妍：「就說你一定是受耳光那個。」她的聲音有濃濃的鼻音，明顯是忍著淚。

「對啊！你真是有先見之名。」我看著素妍打耳光時，掉落到地上的口罩，此刻真的應驗了顧逆衡那句醜婦見家翁。

「你這個笨蛋！為什麼一個人跑到韓國不跟我聯絡？為什麼什麼都不跟我說？為什麼要不告而別？你到底當不當我們是你的朋友？你跟顧逆衡分手跟我沒關系，為什麼要連我也一拼懲罰？

你知不知道我擔心得快要死了？找遍所有同學都沒有你的消息，我…還以為…你出了什麼…意外，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害怕，很害怕不能…再見到你。」素妍說著哭了出來。

我上前擁著她：「對不起，是我不對。我不會再這樣子了，你放心。」

「我不會再相信你那些順口開河的保證。」素妍離開我的擁抱，擦了擦淚，之後把我從頭看了一遍，臉色頓時變成黑沉沉：「你看你把自己弄成什麼樣子？瘦了那麼多！你到底有沒有吃東西的？還有臉和嘴唇幹嗎都腫了，別告訴我仆到地上，我才不會相信！」她突然湊前把我的劉海撥開：「連額頭都腫了，你到底都在幹什麼啊？弄得傷痕累累！」

「別那麼兇，好不好？我不是你的兒女咧。」對於素妍一副媽媽教訓女兒的口吻，我覺得有點別扭。

「哼！我的兒女比你乖多了，起碼不會離家出走、不會不吃東西和弄得渾身傷痕。」我整個無語。「別扯開話題，你最好乖乖的交待一下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要不然我不會放過你的！」嗚嗚，突然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誰把你弄成這樣子的？」素妍突然厲住顧逆衡，「是不是你？！」

「當然不是…」顧逆衡連聲否認，還推了我一下，看來他也有點怯於素妍一到母親般的威嚴。

「素妍，跟他沒關系。」我拉著素妍，免得她的眼神再誤傷他人。

「柔姐姐…」熙珍突然不知從什麼地方跑出來摟著我，一副快哭出來的模樣，這才注意到一直不見到這個小身影。

我蹲下來看著熙珍，「不好意思，姐姐出了點事。」只是她突然撲進我的懷裡大哭著。

顧逆衡突然開聲：「她大概嚇壞了，Nana已經陪了她一整天。」我不明所以，怎麼會突然嚇壞了？顧逆衡瞥了我一眼：「你以為我為什麼會去打擾你們親吻的興致？」原來是熙珍去找顧逆衡，怪不得會嚇壞了，連我自己也還不能完全俱走那濃濃的恐懼。「說真的，你還沒有回答這是不是最新潮的激吻方式，我的出現是打救了你還是破壞了你們的甜蜜？」還這樣說，他是想唯恐天下不亂嗎？

「什麼激吻？方柔，你跟誰激吻？」素妍一把捉著重點。

「別聽他亂說！」我白了顧逆衡一眼，然後輕輕拍著熙珍的背，安慰著她。過了一陣子懷裡的人兒才平伏下來，用小手撫著我的臉，輕輕的吹著：「媽媽說這樣吹，就不會痛了。」

「姐姐不痛，熙珍吃了東西沒有？」我發現我愈來愈喜歡這個小天使，老是讓我心中暖暖的，碰上她就像是沙漠見到綠州，是喜悅也是珍貴。

熙珍點點頭：「漂亮哥哥說姐姐不舒服，我要乖乖的，不要讓姐姐擔心。」我看了一眼被素妍審問著的顧逆衡，原來他細心的幫我安排了不少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