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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事
2007/05/21 16:03:55瀏覽718|回應1|推薦13

下了幾場雨,乾旱會因此稍解嗎?
望著報上墨累-達令(Murray-Darling)流域地區幾乎乾竭的河流,心情無比沈重。
長久缺水的地表,使雨水幾乎一入土就被吸乾,流不到集水區的水庫去。
今年不敢下鄉渡假,綿亙無盡的草原,恐怕早已枯黃成一片。
我將自己關在屋子裡。白天,總有人來,即使我的門鈴已壞了大半個月,我一點都没有想要修復它的欲望。電話老響個不停,我彷彿是一座悲情和憂鬱的蓄水池,廣納百川却湖面平靜,波瀾不驚。
入秋以來得過一場感冒,咽喉發炎咳嗽得温吞吞,痊癒也顯得慢吞吞…..
每到深夜總有從記憶裡走來的人從一場煙霧彌漫的夢中探頭出來與我對話。
我汗流浹背地從洞裡爬出,疼痛難耐,全身濕滑。

G剛主刀完一個換心手術,嘮嘮叨叨地說,病人換到一顆年輕健壯的心,我半信半疑地聽G說最近有研究報導指出「心」是有智慧有情緒的。G說希望接受他換心手術那個患有心肌嚴重梗塞及躁鬱症的病態賭徒得到的是一顆「單純快樂的心」。
「原來的心來自何方?」我問。
「因乾旱壓力一時想不開自殺的農民……」G面無表情的回答。
「記憶會不會隨著那顆心跟到活下來的那個人身上」。
「有許多術後追踪臨床報告顯示,這個說法是有根據的」。
有位女士接受一顆男性心臟,不久長出腿毛,力氣變大,並且喪失和丈夫親熱的念頭。還有據來自南非傳媒的報導,一位57歲的女士住在約翰尼斯堡艾伯頓區。接受心臟移植手術,換心後整個人的性格改變。本來個性平和,卻變得愛逞強叛逆。更令人難以相信的是,換心前她不愛吃肉,換心後突然喜歡吃肉,而且開始喜歡咖喱的味道。報導說,這位女士之前根本不愛吃肉和咖喱。
即使病人自己也很難解釋這些轉變,別人也不太相信。她曾經從進行手術的醫院打聽捐心者的身分,但醫院只說是一名住在南非首都的年輕女性。半年後,她透過女兒的朋友從旁打聽,才知道捐心者是一名印度婦女。
我問G:「你相信嗎?」
G說:「站在醫生觀點我難以置信,但是生命的奧祕又豈是現在被我們所認知的科學所能涵蓋?」
那年輕農民的心在另一個人身上跳動,它會在下雨天快樂起來嗎?我望著窗外已經連續下了兩天雨的潮溼天空。
G那双替病人動手術的手,手指特別長,這樣的手是適合當外科醫師的。每一次見到他我總是不由自主地注意起他的手,那双特別靈巧的手。
這樣的手指伸入心臟深處能感受到什麼?我曾詢問過G這樣的問題。
「每一顆心臟都有不同的温度和它跳動的方式和韻律」。
「我心臟跳動的韻律大概就像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妳的呢?我猜像布拉姆斯的搖藍曲吧…..」G温暖地笑起來。
G的笑容觸動了我......草原到底何時愎原?春來野花是否能再漫成一片?泉水從山的隙縫再次冒出,記憶裡的小溪會不會再次在陽光下閃爍?
當然我的心事不僅止於此,我告訴G:「最近我很憂鬱」
「那我的心和妳調換過來好了。」G開始胡說。
「我是認真的」我皺起眉頭。
「我常常很快樂啊,如果可以,把我們的心互換一段時間,我是說像小孩放到別人家去寄養一陣子那樣 ,除了當外科醫生之外,我也很想當詩人」。
「大醫生啊,你漫畫看太多啦(也不想想自己都多老了,心智年齡真幼稚)......」我詭異地望著他。
「妳知道,我所做的事,“達芬奇”機器人現在幾乎都可以替代了,而且最近還有一種“機器毛毛蟲”,可以在心臟表面爬行開展手術。直接向心臟輸送藥物、安裝起搏器或清除壞死的心臟組織,心臟搭橋手術時無需停止心跳,這些機器的運用病人可以不用進行全身麻醉或胸腔手術,而且做完手術的當天病人即可出院。」
「最近我常思考一個問題......」G陷入沈思。
「什麼問題?」我問
「什麼是『我』的不可替代性?」G嚴肅地向我提出。
「為什麼你會往這方面思考呢?」我問。
「我在想,當我站在手術台前的時間愈來愈短,身心張力愈來愈減輕,
而我所做的手術成功率愈來愈高,作為一個外科醫師我將如何調整自己的角色?」
「僅管達芬奇機器人和機器毛毛蟲都進來參與手術,但也只不過是你的『工具』罷了,手術該不該進行、什麼時候什麼情況下開刀最好,都是醫師才能作判斷和選擇,而且決定也是你和病人溝通後才下的,機器再怎麼厲害也不能替病人作選擇下決定不是嗎?」我說。
G對我露出微笑:「我明白妳真的知道我心裡想的是什麼,雖然和妳談話蠻愉快的,但時不時也體會到生命深處淡淡的憂懼、哀愁和掛念……我是外科醫師,但外科醫師卻不是我,隨著醫學科技的日益進步,對病人而言,技術精良的我不再是Unique的,不是獨一無二不能替代的,我只不過是成千成百的外科醫師中的一個」。
「對病人而言,這是好的進步不是嗎?」我對G說。
「以往我幾乎沒有時間了解病患更多,一台刀動不動幾個小時,長時間要求心神專注和保持手部動作的穩定對手術台前的外科醫生是一種艱鉅的挑戰。許多時候我幾乎扮演著和死神拔河的角色,妳能體會那種稍有閃神或差錯,一個掌握在你手中的生命存在狀態就有了完全不同結果的那種壓力嗎?老實說這種壓力的存在也不過是在我主刀後的短短一兩年,漸漸地我對手術台上的病人逐漸麻木起來,我的技巧愈來愈好,而且有一種「超能力」的自信感,即使我沒有很多的把握也會給病人百分之百的信心,讓他們躺在手術台上感到安心。超時的工作對我而言幾是常態,因此每個病人不過是病歷表上的一個病歷,電腦檔案裡的一個號碼,但病人事實上是一個個有著不同背景不同經歷,喜怒哀樂活生生的個人啊。」
難怪G剛才說達芬奇機器人和機器人毛毛蟲可以替代他。聽外科醫生的自白我的憂鬱症狀恐怕愈來愈嚴重。
「我只是希望妳明白,不要對醫師抱持太多幻想,但也不要因此失去信任,現在我要問妳一個問題,如果妳要動手術妳會怎麼選擇替妳動手術的醫生?是不是毫不遲疑就指定像我這類「心臟權威」的所謂名醫呢?」G露出一種詭異表情。
「你該不會暗示我去黑巷子裡找密醫比較妥當?」
「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不過一般人不了解所謂名醫不但經常超時工作,而且由於達到某種社會尊崇之後往往有一種自負的感覺,也就是驕傲。一個驕傲的醫生很難真正體諒包容病患的處境,因為病人太多,你又不是唯一的「例外」,所以要這樣的醫生和病人作出什麼配合,或對病人的特殊情況多作深入了解是極為困難的。」G提出他的看法。
「我明白,醫師也是人,我覺得當外科醫生還得具備比一般人更強的耐受性,我常覺得這樣的工作雖然比平常人收入豐厚也受到人們更多肯定,但它必須承擔比一般人更多的責任和擔代。你到底有沒有後悔過你當初的選擇?」我問G。
「其實沒有和妳談話時,我是蠻簡單的人,我沒有很多難以滿足的慾求,甚致沒什麼所謂的理想。我只是很簡單努力地去解決患者的病痛,如果我有能力救他們我一個也不會放棄。我並不在意世俗的價值觀,我也不認為我比其他人優秀或聰明,不過我承認自己以前一直活得很實際,我很會考試,也很會診病,加上手巧……這是我成為所謂優秀外科醫師的條件。和妳談話後給我一些靈感,我慢慢發覺,其實我對看不到摸不著的東西更加心嚮往之,那些天馬行空詩般的語言總是觸動到我內心深處模糊的不安。像在心臟中間發現一個暗瘡,被妳碰著了就有一絲細微的刺痛,那是什麼?我知道那是什麼,是一種恐懼,一種我發問了卻沒有答覆的空虛、一種對永恆的孤寂,近距離地面對在我手中處理過的身體,或生或死全不在我的掌握之中,而是在上帝或神明的一個彈指之間」
G對我說:「我喜歡感覺妳注視我的那種眼神,藉由滿足妳對我的好奇心去探測我自己的內在,我在尋找自己以便向妳明白陳述,我感受到這種對話和交流對我而言是多麼可貴」。
聽G的表白,我彷彿真的經歷過一場形而上的「換心手術」。而且好像真的看到拍動著翅膀的天使,低低地在我身邊迴旋……

( 創作其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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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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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的心
2007/08/18 20:26

G 有著造物者賦予的使命- 汲汲救人不變的責任心;

詩人的心,是任性善變,沒有拘束.........有時候甚至會歌誦死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