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小 中 大 | |
|
|
2007/11/24 06:33:54瀏覽576|回應2|推薦10 | |
那夜月光那夜雨 【坦然】一個夏夜,月從東山昇起,橫亙的東山黝黑如鐵;山溝對月,滿田香稻浸在如水的月光中,山風掠過,微黃猶綠的稻河上便銀波粼粼了。 十多天前,我住進山溝「看野豬」。山溝離插隊的村莊有十多里遠。生產隊在這裡有幾十畝冷漿田。然而,山裡多野豬,若無人看管,只要稻穀開始灌漿,有了甜甜的米味和清清的穀香,野豬就會拖兒帶女闖進稻田。吃飽了,還在田裡翻來滾去洗泥漿浴,把好端端的稻田弄得一塌胡塗。 那天,兩個村民與我一道進山。他們砍樹枝割茅草抽野藤,在山溝西端緊靠稻田的一小塊空地上,建了一個高近兩米的圓錐形窩棚,同時搭了一張「床」,還鋪上厚厚的乾稻草。日落之前,他們回村去了。孤寂便隨暮色向我襲來。 此時,月至中天,原本一碧如洗的夜空飄了些浮雲。山中依然寧靜,唯有唧唧蟲聲伴著稻穀的風中低語。然而,每隔一小時,我就必須打破一次寧靜。我左手提著一個廢舊的噴霧器鐵殼,右手握著柴刀,用刀背猛敲鐵殼,發出急促的噹噹聲。再對著群山吼叫,呵———呵———。就這樣敲一陣吼一陣,吼一陣再敲一陣,製造震懾野豬的聲響,讓牠們遠離稻田。 我在篝火上加了幾段新砍的粗枝,使它有煙而無明火以驅趕蚊蟲。然後鑽進窩棚,拉上茅草門,將柴刀置於床頭,再和衣躺下,很快便進入夢鄉。這些天,我已調好了我的「生理時鐘」,一小時之後,我會自動醒來。 可這次,是一聲霹靂將我驚醒。翻身下床推門探視,只見烏雲密布,山林墨黑。其間,一道閃電撕裂雲幕,電光照得山谷一片慘白,滿田水稻悚然而立。我迅疾將門拉上,一個炸雷正好被關在門外。 返身上床仰面躺下,我全神貫注用雙耳捕捉外面的動靜。先是風吹雨點擊打山林,隨後,大雨鋪天蓋地。霎時,雷、雨、風聲,交響齊鳴。第一次孤身在山野之地面對這駭人場面,不禁心驚膽戰。 正慶幸窩棚隔開了暴虐的風雨,卻發現雨水從窩棚後的地面漫入。我抄起柴刀,順著水流的方向挑出一條淺溝,將水從門縫引出。 過了好一陣,雷聲雨聲風聲才漸趨低疏而後消失了。只聽見溝渠的流水嘩嘩,還有高一聲低一聲的蟲鳴。就在此刻,我看見一道晶瑩的月光,由門縫進入,斜斜躺在地。啊,又有月亮了!推門望去,但見天光水光相映,山野景物依稀可辨,而滿天濃雲並未散去,哪裡有月亮? 我心中一怔,轉身低頭看去,那道銀光還在,斜斜地躺在地上。 恐怖這頭怪獸,瞬間便將我擄獲了。我的心咚咚狂跳,全身發麻,氣也喘不過來。 我伸出冰涼的手向那道光探去,捏住一點光,湊近了看,是一截茅草根,冷光瑩瑩。哦,先前在這裡挖溝排水,暴露了土壤中的磷質,也挖出了沾滿磷質的茅草根。磷質遇到空氣會燃燒發光,俗稱「鬼火」。那條直直的淺溝便是這道窄窄的「月光」。科學常識解釋了莫名的怪事,我漸漸平靜了。 提刀走出窩棚。拎起噴霧器鐵殼,猛敲一陣;昂首向山,大吼一通。 幾個月之後,與村裡朋友談及此事,有人告訴我,好多年前,那裡打死三個土匪,就地掩埋了。 時過境遷,我不再恐懼,卻有些悲哀,為那幾個未能歸家的遊魂……(寄自多倫多) 原載《世界日報》副刊 2007-06-14 http://www.worldjournal.com/wj-books_news.php?nt_seq_id=1546985
|
|
(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