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編過女兒Charlotte的照片專輯後，繼續整理長子Bill的嬰兒照片，欲編列他的專輯，屘仔下回再製作了。整理舊照時，發覺孩子們在某個時期，臉上顯露的憂愁與不快樂，看罷內心隱隱作痛泫然欲泣，孩子小學以前，湧現可愛、天真、快樂的模樣，像陰霾綻露的陽光，讓人遍體舒暢。以前每天去褓姆那兒接女兒回家，她總是雀躍撒嬌要我蹲下去揹她，一骨碌往背後一躍，小手環住我的脖子吃吃的笑，褓姆問：爸爸和媽媽哪個比較愛妳啊，女兒不假思索地說：爸爸!!窩心的話猶在耳畔，何時孩子變成這般模樣呢？

那時候工作忙碌，別說整理照片，就連親撫一下他們臉頰的機會都不可得，現在賦閒了想為過去捕捉點雪泥鴻爪，才驚覺孩子偷偷長大了。自以為爸爸辛苦他們會理解，爸爸的power他們會引以為豪，為人父總是希望把一切橫逆險阻排除，免於孩子受苦，最終留給他們一個身心健康的空間和未來，這應該是表達愛的最高點。沒人理解自己理吧；沒人愛己自己愛。退職後反璞歸真，自己隻身往南於桃園新竹間，生活機能尚可的小鎮裡，覓一處棲身之所。

妻與孩子需要工作仍然居住北部，盡管如此，孩子與我那一份疏離感，就像彼此隔著一道溝，無法像朋友般有共同的語言和互動。常常與朋友聚登山玩樂，忽忽中度過數年，然而心中這一塊始終幽幽的，像在期盼什麼？慢活使心情趨向安定，照片肢體語言也透露出端睨來，其實孩子要的不是你給他們多少物質，他們要的是希望你挪出時間，關心他們的存在，用關愛的眼神和語言，無微不至的疼惜，常常團聚或同樂，培養如朋友間的默契。

前一陣子母親住在她二兒子家，我戲謔稱他二老爺子；母親受他極大的侮辱，差點不想活了，二老爺子沒好氣對媽媽說，妳來一兩個星期就該走了，好歹讓別人住住，哪有一來就呆那麼久，原來他的泰山泰水要去住，母親才住不到三個月，孫子打圓場說：樓上有一間空房，要不找人清理清理給奶奶住，這一對孝順的兒媳充耳不聞，且言辭犀利數落了母親一頓，氣得老人家發誓再也不去他家了，我勸慰母親就安心在我這兒吧。

論咱家這位二老爺子狼子野心，家族中沒人及得上他，若說巧言令色那他更不遑多讓，社會上詐騙集團人人恨之入骨，而咱家二老爺子可是詐騙集團之鼻祖，他以租賃的工廠和虛的合約為幌子，行詐騙之實，供他家開銷過奢侈的生活。當年父親去世，得知遺給母親一筆養老費，夫妻倆處心積慮來攏絡她，三天兩頭就往咱家跑，常拎一只小提鍋內盛魚湯腰花之類，悄悄進入母親房間並闔上門，哈哈笑聲視若無人，沒多久詐光母親及家族中一缸子人的金錢，我也不例外，伎倆高超令人咋舌，其不孝不仁不義罄竹難書。1992年我被他誆了一千萬元，是充胖子為他四處張羅借來的；二老爺子倒債後輕鬆躲在南台灣，北部爛攤子撂給我，故而我只能像羔羊獨自去面對官司、面對調解，沒有轉圜的空間，一支蠟燭兩頭燒，與妻苦苦撐了12年去還債，漫長12年Bill從10歲到了22歲，Charlotte7歲到了19歲，屘仔也16歲了。家庭變化不謂不大，與孩子不再有歡笑，假日甚少同遊，學校及功課不再過問，經常醉醺醺回家孩子都已睡著了，承攬巨大的壓力無處宣洩，全倒進最親愛家人的身上，他們成了垃圾筒出氣筒；焉有開朗快樂之理呢。而二老爺子積欠的巨額，無能力償還乾脆不還，對其家人百般疼惜，偷偷去度假吃美食，給孩子上才藝補習，給老婆昂貴的Club SPA，老婆美得凍齡一般。這些行為怎麼會是他該享有的呢

昨夜夢中，彷彿回到那個key point ，冷冽寒冬的夜晚，二老爺子停妥車子上來了，又開始鼓動如簧之舌，什麼家族振興非他莫屬，他的計畫能榮耀子孫等等，這回我清醒了，藐藐不為所動。臨走時他露出失望落魄的神情，好幾次不都敗在這副神情上嗎，這次果斷了？老婆孩子鬆了一口氣，感覺神龕中老爸也為我豎起大拇指，我忘了老爸在世時，曾說過老二是個敗家子要留心他。

Charlotte回到快樂，撒嬌的模樣，Bill照常扮鬼臉，屘仔穿梭在姊姊哥哥之間，感受快樂的氛圍，妻說：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要是好高騖遠當初何必嫁給我呢；我說是是是：今年過年咱全家去北海道度假，泡湯吃帝王蟹。夢醒了回到2016年來，浮生若夢我卻老了，與二老爺子這段恩怨邁過24個年頭，家庭變遷如此，他是個始作俑者，漫長歲月中他沒有半句悔意或抱歉，老死不相往來，算他厲害吧；單指對待母親這一筆，我就不會原諒他了，反正沒事可以口誅筆伐以正視聽。

孩子都長大了，Bill獨自在外自立，篤信佛教富慈悲心，長年吃素，經常在網媒呼籲世人吃素減碳救地球，Charlotte長成落落大方，婉約氣質的美女，任職國外某航空公司空服員，長年居住海外甚少回家，屘仔國立研所畢業任職某科技公司，夙夜研發甚為忙碌，大家甚少聯繫，對孩子想念殷切。我這無能的父親曾忙給人抬轎做頭家，惹來這場憾事，傷害到孩子成長的童年，再回不去從前重新來過；過去的事已無從彌補，內心無限懺悔。未來的事希望孩子鑑往知來，避免重蹈覆轍，祈望孩子都找到屬於自己的天空，珍惜自己所愛的人與自己美好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