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讀明末王士禎（號阮亭）《池北偶談》，見到如下記載： 

◎張巡妾

徐藹，字吉人，會稽諸生。年二十五，得瘕疾，痛不可忍，年餘，瘕能作人言。瀕死時，見一白衣少婦問曰：「君識張睢陽殺妾事乎？君前生為睢陽，吾即睢陽之妾也。君為忠臣，吾有何罪？殺之以饗士卒。吾尋君已十三世矣，君世為名臣，不能報復，今甫得雪吾恨。」言訖，婦不見，藹亦隨逝。庚申在京師，其門人范思敬說。〜〜《池北偶談》卷24 

個人直覺這故事匪夷所思，太玄奇了，與唐代號稱悟達國師的釋知玄逸聞十分相似。佛教談因果報應，乃是教育眾生：人活在天地之間要少幹點壞事。管它箇中情節是否合乎科學事實，不必戳破；反正是「假神道以設教」，深具警世功能。 

又，民間累世相報的故事，另有有七世夫妻傳說（第一世：萬杞梁、孟姜女。第二世：梁山伯、祝英台。第三世：郭華郎、王月英。第四世：王十朋、錢玉蓮。第五世：商琳、秦雪梅。第六世：韋燕春、賈玉珍。第七世：李奎元、劉玉蓮），恩怨情仇，生生世世再續，因緣難了啊！ 

此外，袁枚《子不語》卷1也紀錄了項羽投胎訴怨的怪譚。死而復生，囈語連連；可是，片面之詞卻無從徵驗。好笑，隨園先生搬神弄鬼，能唬過鄙夫村婦，卻瞞不過有識之士，其實，他在書名上也已經自招，子不語——怪力亂神，小說筆記裡的花魅狐妖之辭，根本作不得真。 

附錄：

◎漢高祖弒義帝

山東驛鹽道盧憲觀暴卒，已而復甦，云前身本九江王英布也。弒義帝，乃高祖使之，非項羽所使也。高祖陰弒義帝，嫁名項羽，而偽與諸侯討弒義帝者。羽訟於上帝，須布為質。質明，果係高祖所弒。陳平六出奇計，此其一也。故盧死而復甦。問：「何以遲二千年而讞始定？」曰：「羽以坑咸陽卒二十萬，上帝震怒，戮於陰山受無量罪。今始滿貫，方得訴冤。」按，王阮亭《池北偶談》載張巡妾報冤事，亦遲至千年。蓋張以忠節故，而報復難；項以慘戮故，而申訴亦難也。〜〜袁枚《子不語》卷一

◎慈悲道場水懺序

昔唐懿宗朝有悟達國師知玄者，…道德昭著，…忽生人面瘡於膝上。眉目口齒俱備，每以飲食餧之，則開口吞啖，與人無異。遍召名醫，皆拱手默默。因記昔日同住僧之語，竟入山相尋，…其僧立於門首，顧接甚歡。因留宿。遂以所苦告之。彼云無傷也，巖下有泉，明旦濯之，即愈。黎明童子引至泉所，方掬水間。其人面瘡遂大呼：「未可洗。公識達深遠，考究古今，曾讀西漢書袁盎晁錯傳否？」曰：「曾讀」。「既曾讀之，寧不知袁盎殺晁錯乎？公即袁盎，吾即晁錯也。錯腰斬東市，其冤為何如哉？累世求報於公，而公十世為高僧，戒律精嚴，報不得其便。今汝受人主寵遇過奢，名利心起，於德有損，故能害之。今蒙迦諾迦尊者洗我以三昧法水。自此以往不復與汝為冤矣！」悟達聞之，凜然魂不住體。〜〜故事又見《高僧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