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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11/05 06:52:32瀏覽3749|回應22|推薦36 | |
在經濟日報7,083天了,在這超過19年又四個月的日子裡,除非有外部變數的出現,很少想過自己的下一步要幹什麼。西街少女的「菜鳥記者的心路歷程」勾起了一些想法,讓自己也想為這快20年的記者生涯留下點什麼。 從大學畢業,待業了一天,就進了經濟日報,從助理記者做起,第一個路線是在商業組跑西藥。在我之前,西藥路線是不存在的,也就是說,報社裡沒有人跑過,自然沒有人可以傳授經驗,更沒有之前的報導可以參考;而且,在那個三大張、版面非常有限的年代,這麼小的路線需要專人去經營嗎?答案很明顯。不過,當時年紀小,也搞不清楚狀況,接了線就去跑了。怎麼跑呢?記得第一天,就是根據組長一些大概方向的說明,跑到後火車站的西藥房去問藥價,問了好幾家藥房的感冒藥價,回來很努力地寫了一則感冒藥價小漲的稿子,竟然也見報了,雖然只是一欄題。 第二天,又去跑藥房,這次我試圖問藥房老闆一些藥品分類、管制的問題,好心的老闆或許是看我認真,也或許是覺得我有點可憐,就建議我去衛生署找官員問,比較可能會有些新聞。那時,新聞不像現在這麼泛濫,政府單位很少配置記者室或新聞科,但靠著一股初生之犢的衝勁,自己拿著名片四處亂闖一通,就這樣才慢慢打開了採訪線,那時還去了和平醫院藥品採購現場看醫院是怎麼買藥的,但說實話,看了一下午也看不出個所以然,只能寫點採購成果的程序稿。不過,這篇大約只有三欄題的報導,卻讓當時的總編輯稱贊了好幾次,因為沒有人寫過這樣的東西,這也讓自己高興了好幾天。 沒多久,組長給我加了飲料、乳品的線,寫了一篇可口可樂配方改變的市場影響報導,這是記者生涯的第一個頭條,讓自己有了點信心,也對商業新聞的方向有了比較清楚的掌握。 然而,這條路線也沒有跑很久,就因為報禁解除,經濟日報的金融組成為各報增張挖角的頭號人才庫,一時之間全組淨空(如果記憶沒錯的話,當時的金融組成員全部外流),為因應這個缺口,我被調到金融組,主跑中信局、保險業等。就這樣,在1989年8月我調到經濟組主跑國貿局之前的三年間,我經歷了商業、貿易、金融、財稅、證券等組,只有產業組沒有待過,而且沒有一個路線跑超過一年。 儘管如此,每條路線我都努力去經營,除了大宗物資這條線外,每條線都不熱門,但我跑得很有興緻,憑著一股要把事情搞懂的傻勁,讓自己在這段路線頻頻調整的三年裡,學到非常多的東西,尤其是在稅制、保險及金融這幾個專業領域;而且,自己運氣很好,在每個領域都遇到願意教我這個菜鳥記者的採訪對象,像在稅務方面的朱寶奎會計師、保險業的蔣德郎律師、金融界的符寶玲、證券界的王錦樹等,都是經常請 在證期會與國貿局間的路線選擇,可說是自己記者生涯的一個重要轉折。那時自己已能獨當一面,採訪主任給了我這兩個選擇,當時我是在證券組跑剛開放設立的新證券商,選證期會原是順理成章,但可能受到實習期間的經驗影響,我還是喜歡跑貿易路線,幾乎是不假思索就選了國貿局,然後不到三個月又接下經濟部及主計處,就這樣踏上總體經濟之路,加上對數字分析的特殊情感,不僅在這個路線上生了根,也深深愛上了它,並成為後來走上社論寫作之路的引子,更是作品最多、也最能發揮影響力的時期。 在19年多的記者生涯中,有太多太多的挫折。在社內,曾經因為找不到一個跳票的鰻魚大王而不知所措的回了家,第二天卻被採訪主任的大字報批為「大搖大擺地下班了」,就在委屈、羞愧兼而有之的情況下啜泣了起來;也曾因為有段時間報導常常上頭條,被同事寫黑函指為是巴結某長官、結黨結派所致;明明就在1990年隨江丙坤到中南美洲採訪的行程中,意外訪問到尼加拉瓜總統,報導同時刊登經濟日報與聯合報頭條,卻被同事打小報告指為根本沒訪問,結果逼著自己拿出訪問當時、同行官員拍的照片證明,讓人氣餒的不是同事的小報告,而是長官的不信任;還曾經因為寫了五輕即將動工的大獨家,在經濟部明確表態證實自己的報導前,被同事冷嘲熱諷說自己是打高空。 儘管如此,我還是存活下來了,因為新聞報導是要經過讀者檢驗的,記者的信用是要累積的,成果不容易累積,但也不會輕易被推翻。 在社外,自己曾經因為不滿採訪對象刻意的欺騙,而在公開場合大聲指責國貿局的官員,自己絕對可以接受採訪對象不能說的立場,但不能忍受欺騙與誤導,只是在作法上可以為對方保留餘地;也會因為激烈的新聞競爭,與同路線的對手報記者形同陌路,但這顯然是不必要的,因為尖銳的對立會讓日子變得很不自在,而在當下,自己卻就是想不通這個道理;另方面,自己從不與人分享新聞,無論新聞大小,因而也曾被記者聯誼會的同業「獨漏」過新聞,後來想想,自己的原則雖沒有錯,只是自己的採訪風格可以不必這麼強勢;至於採訪一整天卻無所獲的日子,更是像家常便飯一樣經常出現,第二天就會很怕看到對手報的報紙,因為無功,更會擔心有過。 然而,也是從這麼多的挫折中,一次又一次地檢討自己,在這個調整過程中慢慢學習、慢慢成長,這或許是我這個人還有救的地方。記者是個讓人容易有挫折感的工作,不只是每天的新聞競爭會立見高下,與採訪對象、同業及同仁的相處及互動,也會因摩擦不斷而心有所感;更因為記者被期待要隱惡揚善,但守望這個社會的天職讓記者必須像烏鴉一樣向社會預警,與採訪對象的衝突雖不必要卻是難免,約訪、學習、解讀、查證、構思、時間等一連串的壓力,都會讓人喘不過氣來,但這樣的過程卻也會讓人成長得特別快。 8月時,大學同學從美國回來,開了個小型同學會,大家對於我能夠在一個相同的工作上待了19年感到有些好奇,是什麼讓我像錨一樣定在經濟日報裡。當時,我還真的很認真地想了一想,但也沒有什麼特別的結論,只好歸因於自己念舊的個性使然,現在再想一想,又好像有些心得。 很多同事認為自己是個做事很有計畫的人,想來對自己的人生也很有計畫,但事實並非如此。除非有外部變數出現,自己很少想到未來要怎麼走,既是想要活在當下,也是因為未來太不可測,非可完全操之在我。在這19年中,曾經出現的外部機會不算多,三次是媒體、兩次是企業界,但來自媒體的邀約根本沒有心動過,因為自己喜歡跑財經新聞,而要跑財經新聞,經濟日報是唯一的選擇,這不僅僅是因為她的專業品牌,也是因為這裡舞台最大、與讀者的對話最直接、最頻繁,這是綜合性媒體或雜誌所無法提供的。 來自企業的邀約則比較有趣,其中之一是當企業老闆的文膽,但這是做慣記者的我做不來的,自然回絕;另一項是做資料採礦及顧客管理,這是因為自己的總經分析報導遇到了伯樂,加上當時又剛好處於工作低潮期,這個工作邀約曾讓我起了動念,也為此考慮了整整一個月之久,最後還是決定放棄,既是因為理性告訴我不能在沮喪時做重要決定,更是因為捨不下記者這項工作,儘管工作中有挫折,平面媒體的前景看淡,畢竟這裡是我成長的地方,這種熟悉是我所愛;這裡也是提供我資源、展現自我的舞台,舞台的魅力催動著自己的學習與成長;更重要的是,這不只是一份工作而己,更是一份追求事實真相、讓社會更好的工作。 一直認為,做記者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且很辛苦,薪酬又不高,要撐下去,得要對記者的價值有很強的認同感與使命感。最近鴻海企業董事長郭台銘在接受標竿企業表揚時致詞說,很多人說鴻海是辛苦的事業,辛苦就是鴻海的標竿,但世界上有那個產業是不辛苦的呢?一旦認真去做一件事,每件事都是辛苦的。是啊,就是因為認真去做記者,做記者自然是辛苦的,這個認真代表的是一種意願,更是一種承諾,這樣想想,辛苦就變得很有意義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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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工作職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