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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9/27 20:03:45瀏覽1436|回應1|推薦38 | |
勞動大軍遷徙時,不乏悲壯的故事。許多人死在途中,許多人到達後患病,需要治療。但是沒有一個人中途返家。儘管遇到種種困難,他們始終士氣高昂。許多人未被召募,自願前來。因爲他們深知這條路對中國的意義。有些人甚至拒領工資,另一些人則堅持自己帶飯。他們充滿愛國情操及樂觀情緒。 公路修築期間,我常與和工頭以及工人們交談。我發現他們談吐高雅,富含古韻,言語間流露出古文修養和古人精神。而且我從沒有聽過一句抱怨。從沒有人說他累了。(按:緬人以「僕」自稱,頗有古風。司馬遷【報任安書】,開頭道:「太史公牛馬走司馬遷再拜言。少卿足下:曩者辱賜書,教以慎於接物,推賢進士爲務。意氣懃懃懇懇,若望僕不相師,而用流俗人之言。僕非敢如是也。僕雖罷駑,亦嘗側聞長者之遺風矣...」有趣的是,緬甸華人並不以僕自稱。) 他們大部份未受教育,既不能讀也不能寫,然竟能用如此高雅的古文表達他們的思想,這都是從父祖輩那裏一代一代口傳繼承下來的。正是這些人用這種方法保留了中國的精髓;他們是中國最有價值和最豐富的部分——民族的棟梁。 他們的思想非常靈活,因此可以從西方世界吸收一些有用的新知,如機械學,同時保持自己的傳統。 當勞工們到達他們的工作段時,工段長或其助手早就等待著接納他們,並檢驗文件及清點人數,看一看是否有人缺席;若有人死於路途,則將保險費付給死者的家屬。 在他們到達後的幾個小時,工作就開始了;我們無法提供住房,他們就像早年美國西部拓荒那樣,在荒野中建造臨時住所。他們用樹枝和草建造房子,屋頂是單面斜坡。住定之後,他們還利用工餘時間開墾荒地種植蔬菜。 他們的生活若按西方人的標準來看,實是艱苦異常:每天除了服苦役外,什麽也沒有。這和其他國家的人民截然不同。因爲後者同樣爲了戰爭而辛苦工作,但在工作之餘仍然有娛樂,甚至還可能有周末假期。 如何讓勞工們有假日,很令我們苦惱。50年來中國實行 「星期天」制度,但對像僅僅是政府官員、學校、工廠和一些公共組織,佔中國人口80%以上的農民從來沒有機會享受這個制度。自從他們進入農業社會以來,就一直遵循著古老的曆法——「陰曆」,來從事農業生産和安排日常生活。在陰曆中沒有周末休息日。而七天一個休息日的西方曆法,對他們而言,是無法享用 的「進口洋玩意兒」。 (按:陰曆之說實屬謬誤。陰曆指的是太陰曆,乃依月球運行而訂定。種田靠天靠太陽,不靠月亮。二十四節氣乃按地球繞日軌道訂定,每年日期幾乎固定。中國曆實乃陰陽合曆。) 陰曆一年中,大家都承認的假日僅僅只有九天。這包括新年五天,這期間主婦們不能做飯,以免她們打擾灶神(我覺得這個風俗肯定是由非常聰明的主婦所創造),以及四個季節的假日。一些地區,人們也遵循古代每月的三個 「沐浴日」,這就是每月初一、初十和十三號。在這些日子裏,人們可以洗澡和娛樂,但是通常是洗澡。 人若不休息則工作無效率,在工作之餘,應有必要的娛樂,以調節情緒。所以我們希望,如果他們願意的話,勞工可以每十天休息一天。但是他們急切地想繼續工作,所以僅將傳統節令或他們祖先的生日作爲假日。 工作從早晨八點開始,也就是晨霧剛消散時。中午停工吃飯,接者繼續工作到下午五點,然後他們要回去吃晚飯。 一些家庭有老人,不能上工地幹活,這些老人就在家裏或者工棚裏做晚飯。如果家裏沒有做飯的老人,勞工們就必須在結束工作後,回去自己做飯。 招募來的勞工們頭一個星期幹活時,爲他們準備的大米大大得不够,因爲他們的飯量幾乎都是預計的雙倍。這是因爲貧窮之故,使得大部分的人家裏根本沒有多少口糧。如今見到稀罕的大米,他們當然不會放過機會,拚命填滿肚皮。但是不久以後。他們所消耗的口糧就下降到正常水平。 他們的口糧主要是大米和少量的蔬菜。蔬菜中一年四季都必須要有紅辣椒,辣椒在這個地區就像是其他地區的鹽一樣,是最基本的調味品。中國有六個省份的人最愛吃辣椒:雲南、貴州、四川、甘肅、廣西和湖南。其中湖南人吃辣椒最厲害,就是辣得流淚也要吃。辣椒具有雙重作用;清毒和刺激食慾。 有時我們也儘量想辦法爲勞工們提供一些他們視爲珍品的食物。這就是羊奶製的奶酪。雲南人叫乳餅,他們非常喜歡這種有點像乳酪黴菌製作的食品。 由於他們一直進行繁重的體力勞動,所以我們必須爲他們提供肉。在中國很少殺牛,因爲它們有勞動價值,一般說來,肉類基本是豬肉。 猪必須從遙遠的地方運來,這很麻煩。同時中國猪不像歐美猪那麼肥胖、溫和及懶惰。中國猪又高又瘦,腿長而壯,異於歐美猪,這是因爲中國農村貧窮,沒有多少飼料可以餵給家禽牲口,只能讓家禽牲口滿山遍野地亂跑,自行覓食。長期的戶外放養使得猪野性十足,他們甚至還能像山羊一樣疾走如飛。 當我第一次到美國時,到處都能看到猪,我覺得很奇怪。因爲我記得美國一直大量進口中國的猪鬃,而美國自己也有大量的猪,為何還要進口。後來我才明白,由於中國猪及其他家禽長期放養在野外,使得它們的鬃毛又粗又長,以抵禦各種惡劣氣候。而養尊處優的美國猪,鬃毛則鬆軟稀疏,沒有什麼用。 我們曾試圖驅趕成群的猪到勞工營地,誰知它們四處跑亂,很頭痛。只好將它們的四脚捆住弄到車上運輸。但是由於卡車的震動,很容易使它們生病,結果死了很多。後來,我們用竹條做成籠子來關猪,一個籠子關一頭猪,猪關在竹籠裏不能亂跑,這樣就減輕了運輸時的震動。當車到達後,再沒有一頭猪生病了。 對於在天黑時留在工地上的人來說,沒有什麽娛樂消遣。男人們打著盤脚坐在自己搭建的茅屋裏聊天,或是用一根長竹管吹曲子。女人們就做針線活。孩子常常帶著他們的寵物玩到天黑。 之後他們就上床睡覺,因爲沒有燈油,他們就是想再多待一會兒也沒有辦法。後來勞工們在附近發現一種奇怪的樹枝,它富含油脂,可以慢慢燃燒,發出微弱的亮光,還帶劈啪聲。但用它照明容易引燃草屋而引發災,我們不得不嚴禁任何火光。於是,到了晚上就真正是一片漆黑。 這些勞工們幾乎都是佛教徒;每一個家庭都在自己的茅屋邊建一個臨時神龕。每月的十五和十六號,他們都要在這裏舉行比較隆重的祭拜儀式;平時因爲要工作,他們只能一大早在神龕前簡單地拜一拜。 許多工程技術人員都是來自於沿海省份,都習慣於那裏舒適的生活。現在他們算是倒楣了。因爲他們同樣住在自己搭的茅屋裏,吃著和勞工同樣的食物。儘管這樣,一切看來還算順利。 但是不久就出毛病了。有些地方政府官員在招募工人時很不負責任,他們招募來的工人在工作了兩三個星期後就說已經盡了自己的義務,然後扔下工作回家了。另外一些他們的老鄉受到了影響,繼續再待兩個星期後也跑了。就這樣一夥又一夥的勞工消失了。 他們完全不瞭解,當然我們也沒有解釋清楚。他們沒有等到新的勞工來接替之前不能擅自離職,這會延誤工期。原本我們準備在新的勞工到來之前,妥善培訓他們,使之更熟悉工作,同時也可以引導他們如何將身體保護地更好,更能够勝任體力勞動。但是他們錯過了這個機會。 爲此我報告給省主席,不久龍雲將軍馬上頒布一道嚴厲的命令:任何人在幹完分派給他的工作之前不准離開。我說: 「如果好好幹,管理局可以給勞工更多的錢。但是若提前離走,則錢也就不能再給了。浪費時間、浪費錢就等於是背叛祖國。」 我們還反復地向勞工們强調工程進度。我們告訴他們: 「工作量是額定的。這誰都不能改變。完成每一項工作所需的時間都仔細地計算過,其中還包括可能延誤的時間。所以除非你們特別懶惰,否則大家都可以在預定時間內完成任務。多勞多得,早完工早回家。但是如果有人不能按時結束工作,那麽他的家人就必須幹完他沒有完成的工作。」 就這樣,工作開始有了進展,並逐步從一個工段發展到另一個工段,從個別工段發展到公路全線。我們制定了工作制度及審核辦法,那些老實肯幹而獲得更多報酬的人,受到了那些只希望多拿錢少幹事的人的嫉妒。因此必須趕快建立我們祖先,既有的獎懲制度。我們表揚那些工作很好的人,同時也給予他們一點禮物。對於那些懶惰的人就只付給他們部份工錢。我們要求勞工必須完成工作量,而不管他們是否希望得到足够的食物以維持生活。 勞工和工程技術人員之間的一些磨擦也引起了我們的注意。勞工們長期生活在與外界隔絕的環境中,缺乏正規工作訓練,而且他們對政府的官職員都有些畏懼。另一方面,一些政府人員也很看不起他們下屬的勞工,而且還毫不掩飾他們的這種高傲的態度,這使得工人們感到很自卑。 我們要求工程人員,他們必須要以平等友善的態度來對待這裏的人民和勞工。他們應該理解,當地百姓沒有機會受教育,多年來無法改變的閉塞生活環境使他們難於懂得文明禮貌。但這並不意味他們低人一等。 我們的工程技術人員的態度完全改變了。他們開始在一個平等的基礎上和勞工們肩並肩地幹活,並很快地學會了一些對勞工們表示體貼的禮貌語言。在勞工們看來,這種態度比付更多的工錢更能提高工作效率。熱心的合作是不能用錢來買到的,但是可以藉由相互尊重而獲得。工程人員逐漸瞭解了勞工們,更加尊重他們。同時勞工們從中也得到了鼓舞,情緒開始高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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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事評論|國防軍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