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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12/31 00:04:56瀏覽1497|回應13|推薦134 | |
家 在 大 安
會把家安在「大安」,少不得要按上一個「緣」字。 是民國六十七年(1978)底的事了。 那天是週末,下午不上班,我有足夠的時間去看房子。為了我上班方便,我們決定把家從近郊遷到市區來。這之前也看過好些個地方,總也有不合意的地方,不是地點或房子本身條件不理想,就是開出的價錢不太「美麗」。買房子真是費心費神的事。 從報上小廣告中抄了幾個地址,並依離服務單位的遠近定出優先順序。第一個目標是大安區通化街X巷X弄X號五樓。 巷很快就被我找到了,但弄呢?巷不深,從巷頭走到巷尾,又從巷尾逛回巷頭。奇了,獨獨缺了這麼一條弄,不信邪,再走一遭。哈!終於找到了,居然是那條我連瞧都不瞧一眼,寬敞得有點過份的大馬路,說它是弄,未免太委屈它了,通化街都沒有它寬呢!(今已改名樂利路,難怪。) 「弄」找到後,很快就找到我的目標,是一棟七層樓雙併大廈,新蓋好的。 「你要看房子?」一個看來像管理員的老伯問我。 「五樓要賣是嗎?我可以上去看看嗎?」 「可以,可以,我替你開門去。」說完,他領我乘電梯上到五樓,打開門,沒多說什麼,要我自己看看,就下樓去了。 房子大約 下得樓來,又遇見那位老伯,他問我看了可滿意,我說大致還不錯,就是裝潢不甚滿意。 「蓋這棟樓老闆自己要住在七樓。聽老闆說他隔壁那邊也要賣,沒有裝修,價錢還便宜些,老闆正好在,你要不要上去看看?」老伯說,語氣好真摯。 「真的?那我再上去看看,謝謝您告訴我。」聽到未曾裝潢,價錢還便宜,又高踞頂樓,這一連串的好條件簡直讓我大喜過望。於是又高高興興的獨自上七樓去。 兩戶門都敞開着,其中一戶正在興工裝修,裏面有刨木頭及談話的聲音,大概就是老闆準備住的那一戶。我逕自走進另一戶,正四處瞧着,一位年紀與外子 「嗯,您就是老闆吧?」 「不敢當,你都看過了?」 「嗯,多少錢?」我直截了當的問。我感覺這間屋子就像一塊未經雕琢的玉石,在心理上我已經開始接受它了。 「這是我一位律師朋友買下的,它後來又買了花園洋房,才準備把這邊讓掉。請問你在哪裏做事?家裏還有些什麼人?」它不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卻顯而易見的在試探我的「身份」。 我想了想,覺得也沒什麼不可告人的,便乾脆自我介紹一番:「家裏還有位老人家,兩個孩子。」我頓了一頓,然後笑着問:「老闆是客家人吧?」 「咦?你還真會看人,你們也是客家人嗎?」 我點點頭,嘴角忍不住掛着得意的微笑。其實,我那裏會「看人」,會辨別口音罷了。 「哪裏的?」他熱切地問。 「先生苗栗,我新竹。」 「唉呀,原來還是同鄉,我老家也在苗栗呢!這樣吧,你要中意這房子,我作主,便宜一點賣給你。我跟朋友說過,我要選擇一個好鄰居,請他把賣房子的事交給我辦,他也答應了。所以來看房子的人我都先要了解對方的身份,不合意的我就告訴他賣掉了。像你們這樣的人來做鄰居,我最歡迎了。房屋的品質你可以絕對放心,一定冬暖夏涼,我自己住在這裏就是最好的保證。」 聽老闆越說越興奮的樣子,連我也感染了那股子興奮,竟然脫口道;「好,我決定買了。不過今天我沒帶多少錢在身邊呢。」 「沒關係,意思意思就可以。」 「不怕您見笑,我身上只有一千多元。如果您不介意,我放一千元在您這兒,明天我帶先生一起來看,再多付您一點訂金如何?」我說,覺得有點臉熱。買個房子只給人家一千元的訂金,真有點說不出來。實在也沒料到自己買房子會像買玩具一樣決定得那麼爽快,所以身上通常不多帶錢的。 「可以,可以,以後我們就是芳鄰了,還有什麼不好商量的,哈!」老闆一面說,一面打起哈哈來,好個爽朗的「芳鄰」。 「謝謝您選中我們。」我也笑得好樂,心情當可媲美古時「雀屏中選」的唐高祖了。 我的確非常滿意這樁交易,我相信外子也會滿意才對。買房子是件大事,他既然放心交給我全權處理,自然是信得過我的眼光。果然,第二天他看過後,也有「一見鍾情」的感覺,房子就此買定了。 合約簽妥後,我們即着手「雕琢」這塊「璞玉」。事實上在決定買下的那一刻起,對整間屋子的裝潢,我已經在腦子設計一幅藍圖。首先,便是把大門換個方位,讓玄關部份「獨立」起來,像個房間的樣子。在木工匠心獨運之下,它成了一間最典雅的書房,一片「頂天立地」的書櫥,使我與外子那千幾本藏書終於獲得了歸宿。多年來,租來或與二姊合購居住的房子,總是不够寬敞,它們不是屈身在樓梯下的「暗房」見不得天日,便是擠掇在臥房的一偶。書香中經常還摻雜着一股霉味,聞來好生不舒服。於是立下宏願,再有能力買房子時,一定要替那些寶貝弄個安身之所。 書房弄妥後,再次第賦予其他房間象徵生命的色彩。為求簡淨,所有牆壁,除了餐廳及孩子臥房有一片牆貼以紅磚及卡通圖案的壁紙外,其餘均漆成白色,使與凹凸有致的噴磁磚形成一種力與美的結合。按各房間的性質漆着不同顏色的天花板,是這房子較為「多彩」的一面。比較「別致」的設計則是從客廳通往臥房及廚房的進口處,改裝成沒有門板的拱門,使整間屋子看起來有連貫而圓融的感覺。其他就是一些實用的櫥櫃。在整棟大樓裏,據一位鄰 房子是座東北朝西南的,老闆說這房子住起來一定冬暖夏涼,倒真的沒有亂「蓋」。尤其是在暑氣逼人的夏日裏,更能感覺出它的這種優勢來。從廚房後門直穿客廳前門,終年有一道過堂風吹拂着。冬天只消將後門一關,便也不覺得風寒;夏天則將前後門戶洞開,那股不絕如縷的和風真如金風送爽,吹得人透體舒暢。當初遷來趕時髦裝了兩部冷氣機,簡直就英雄無用武之地。憑這道過堂風,就不知替我們省掉多少電費哩。 說起來,對這個家特別滿意,倒還有一個特別的理由,就是它座落在大安區。從我懂事開始,便常聽到父母提到「大安」兩字。那是我還未出生前,父母在臺北曾經住過的地方,後來東搬西遷的,才又搬到南部旗山去定居。當年的「大安」是怎樣的一個地方,那個家又座落於今大安那一個角落,父母均已逝世多年,兄姊當時年紀也小,不復記憶,真是再也無從「考證」起了。只是我對「大安」這兩個字始終有親切感,它曾是父母漂泊的人生旅途中,一個令他們念念不忘的驛站,自然「大安」就成了一個很能引我發「思親」之幽情的地方了。想不到,在臺北漂泊了多年後,我終於也把家安在「大安」,思前想後,不能不歸之於「緣」。如果不是我們那位盡責的大樓管理員趙伯伯,熱心的把我又「哄」上樓去,我不知道我將落足何處。事後才知道趙伯伯是我現在服務的那家報社退休下來的「老人」,這是緣呵。而我們能讓謝老闆「選」中成為他的「芳鄰」,多少也是有「人緣」的。便是有了這些緣份,我們才擁有大安的家。所謂平安即是福,家居數年,託天之福,老幼平安,也算得是「大安」了。 (選載自《惜情》散文集,本文原載
【註】1993年筆者又告搬家,這回是「出走」台北,落腳北縣,兒媳仍居大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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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