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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18 07:31:34瀏覽807|回應1|推薦17 | |
從學生時代開始,圖書館就一直是最常造訪、逗留的地方。在台北時,就屢屢幻想著,如果住家就在中央圖書館附近,那將會多好。80 年代趁著學校放假時,偕同妻子去 Univ. of Maryland 拜訪在那裡攻讀博士的高中學弟;學弟特地開車去華盛頓特區讓我們兩個土包子開開眼界,見識心儀已久的白宮,之後還繞至國會山莊後面的國會圖書館去朝聖瞻仰一番。即便車上驚鴻一瞥,不說館藏,也因其建築的氣勢及宏偉而震驚不已。 之後,也就做起白日夢,想像著與國會圖書館為鄰,人生將是何滋味。 經驗裡知道參觀圖書館不是幾小時能打發的,也就廢然止步於國會圖書館,逕奔位於 Madison Drive 國會山莊前面的 Smithsonian Institution。從驚豔於國家藝術展覽館、人類歷史博物館的豐富館藏,到徘徊倘佯在華盛頓紀念碑、傑佛遜紀念館與林肯紀念館,都是一陣陣的心靈悸動。與古人神交,與歷史對晤,都是難得且可貴的心靈悸動。 圖書館總勾起複雜的心緒。 清末民初的中國近代史,篇篇血淚;“書生報國 吾與足下分任之” 是那時與這位學弟的相互期許。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學弟時至今宵,仍在中山大學任客座,春風化雨孜孜不倦;自己早已做了逃兵,不敢與聞世事,遁走桃花源,不願知秦漢。 回憶起那段十五二十青澀少年時,嗜讀老莊、喜歡歷史和文學、尤其詩經唐詩宋詞;好奇西洋哲學、也醉心國際現勢,告示排上的美國流行音樂、浪漫時期的古典音樂,還有永遠讀不完的教科書、考不完的試,做不完的留學夢。偶爾再穿插著少年維特的煩惱,日子總在忙碌中,不夠用的永遠是時間;總是一窮二白,口袋裡一塊錢都沒有。 那是一段最青澀的日子,青澀裡有著自己的最純真。 高中國文課本有一篇林覺民的與妻絕別書。閱讀的時候,竟然如個小媳婦般,淚流滿面,全然失控;到了後來乾脆讓自己肆情忘意的流,把那真摰盡情宣洩。及至大學讀到向筠為其夫雷震親撰輓聯,更是飲恨吞聲,情感全然崩潰,再也無法說服自身涉足政治。 「雷震一聲驚 書生報國 常愧寒家無正膳 淚淋雙眼汨 世道難人 可憐孤女未成年」 讀書人的氣節,往往是悲壯哀慟的結局。當事人或竟能「我自橫刀向天笑 去留肝膽兩昆崙」從容就義,但做為他愛妻,生為他稚子的,卻只能終其生暗夜割淚,思無眠了。避席畏聞文字獄,著書都為稻梁謀;亂世裡往往鼎鑊刀鋸以待天下之士,書生報國素志,總是累及妻孥。深情人所以寡情,以其用情深;所以,有所為,有所不為。 在肯定生民立命裡,嘗試著界定自己的定位。因執著所引來的澎湃洶湧驚濤裂岸捲起千堆雪,因歷練而復形成新意境的追求、尋覓和期待;那種四野寥廓瞻顧蒼茫,望盡天涯地角;那種前無來者,念天地悠悠之情懷;那種眾里尋他千百度,那種旁人無能助,必也親身新寒似水;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方能驀然回首,卻在燈火闌珊處的孤寂與無悔。 滿腔的豪情可以竟夜暢談,不知破曉。 圖書館總勾起複雜的心緒。 記得高中時,曾讀過現代醫學裡一篇血型更換的報導。無須剖腹動手術,僅在母親子宮裡插管,即能為胎兒抽換恒河猴 RH 因子血型。於是,感慨著現代醫學的進步神速,彷彿魔術般的神奇。感動之外,仍是感動。 讀書需要紀律,這是胡適說的。高中時代求知慾強,課本裡的知識遠遠不能滿足;看課外書總得偷偷摸摸,因為母親只關心我的課內書。有一次母親偷偷進房來突襲檢查,發現明天將期考的兒子正不務正業偷看簡‧愛;當場搶走那本書,還往我腦袋上狠狠敲了一記。時隔 30 年了吧!那一記狠敲倒還記得清清楚楚。 今年上半在西溫圖書館找到渡邊純一作品的日文原版。雖然不懂日文,卻摩挲再三,愛不釋手。那是種很奇異的感覺。 專讀日本作家渡邊純一那又是去年事了。其實很早就開始涉獵渡邊的書,只是當時在台灣他的中譯本不多;雖然這裡的圖書館,中文書鳳毛麟角,稀少的可憐;還是分別從 6、7 間圖書館裡找到渡邊作品,做全面性閱讀。其後,再續看其相關評論性專文。 之後,就完成渡邊純一專案。這其間因為著迷,想見個真章,看個分明,也沒看其他中文書籍;只讀英文,做為換換口味,調劑調劑胃口。 這種強抑好奇心,禁止自己涉足他項的專一式主題研究態度、讀書行為,可以遠溯至高中時代。記得讀到胡適作品時,甚為其中一語所感動:讀書要專且精。那時的自己求知若渴,可以為一篇文章而澎湃洶湧,感動莫名;蒼茫的感傷,時常在思濤裡洶湧翻揚,激昂的情緒時常在祈禱裡冷靜,在巴哈的宗教音樂裡平靜。 那時,當然還不懂胡適這話真正意思。 如今有了較多空閒,仍然還在這話裏繞圈圈,轉不出去。離開台灣定居溫市後,理所當然的中文書籍,不再觸目皆是垂手可得;老毛病旋即又犯上,又開始往社區圖書館裡跑。滿館英文書伸手可得,夢想真的成真了。其實,泡英文圖書館經驗,早在留學生時代就已經有了;只不過那時滿腦子就只有那張畢業證書。找的、看的、讀的都只限於專業書籍,主題極端狹窄,無暇兼及他類。學位追求擺在最前面。事過境遷,學校圖書館外貌居然已印象模糊,無甚記憶了。只剩下晚上離開圖書館,轉去音樂學院鋼琴房接在那裡苦練貝多芬奏鳴曲的太太;然後倆人手牽手,迎著雪花,踏在鵝黃色積雪上走路回家。 如今,那張畢業證書已略見泛黃,功成身退,不再需要了。 二十餘年前的陳年舊事。 二十餘年後,沒有學位的壓力,逛起圖書館心情全然不同。英文書滿山滿谷,種類繁多,任君垂憐。猶記得多年前那時的反應:激動;彷彿直到此際,自己才真正活著、呼吸著。人說求才若渴,自己倒是求書若渴。書海無涯,時間有涯,以有涯追無涯殆矣;面對滿山滿谷、種類繁多的有趣主題,這時卻有了閱讀優先次序、如何挑選適宜好書困擾,這也是所料未及的。於是胡適的這句話又多了層涵義:語言選擇之後的更多自抑。經驗與困擾其實一體兩面。 多懂一種語言---尤其是英文---的確大大豐富了選書的廣度與深度;彷彿一時間,可供選擇的佳餚突然倍增。憑藉著讀過幾千本中文書經驗,方才稍有分辨中文書籍好壞能力;對於只看過幾百本且是少數特定主題的英文書籍經驗,想從書海裡分辨良莠確是力有未殆。望眼欲穿。 面對滿桌山珍海味,人們說流口水,大約就是這樣了。圖書館可道處,除滿桌佳餚,服務品質更是讓來自台灣的自己受寵若驚;尤其被稱做 Liberian 者,從找書、建議書籍購買、推薦書籍、館際借書諸項目的稱職與服務水準,俱皆讓人印象深刻。 想一想,這輩子圖書館與自己約莫就是這樣相始終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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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男女話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