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部原則同意以「公民營並存」的方式,開放民間投資新建加油站;這項決定,使中油公司過去反對加油站開放民營的種種論點,驟然都成了抗拒變革的托詞。不過,中油反對加油站開放民營的理由,對今後如何管理民營加油站,極具參考價值。 中油反對加油站民營的理由,主要可分三點:
(1)加油站開放民營無法解決地下油行及假汽油猖獗的問題。
中油認為,我國油價結構不合理,汽油售價太高,成本極低,此一現象不改善,將來中油統一供應民營加油站的折扣油價若利潤仍不及販賣假汽油高,則民營加油站還是會以合法掩護非法,出售假汽油,一些地下油行也不會消失。
以現今為例,假汽油每公升的成本只有八元,中油卻不可能以八元的價格供應汽油給民營加油站。同時,民營加油站的投資過鉅,成本分攤高於地下油行,即使以八元向中油購得汽油,售價仍將無法和地下油行競爭。
(2)加油站開放民營無法解決加油站不夠的問題。
中油說,現在台灣地區郊區並無加油站不夠的問題,只有市區才有。而市區加油站不夠,主因是地價太高,且受都市計劃及設立加油站種種規範所限,取得合適用地不易。這個問題,即使開放加油站民營,民間一樣無法解決,市區加油站不夠的現況無法改善。
更甚者,郊區及鄉村加油站無利可圖,民間不願經營,將來公民營並存,是公平競爭,中油自也不願虧本到郊區及鄉村設站,如此不但市區加油站不夠,將來郊區及鄉村也將面臨加油站不夠的問題。(3)加油站開放民營無法解決服務不佳的問題。
中油指出,民營加油站服務改善的先決條件是必須「利潤豐厚」,否則誰願幫客戶「擦車窗」?然而,此一條件必須中油降低汽油供價才能實現;在現今汽油必須補貼其他油品虧損的結構性不合理狀況未改善的情況下,要中油以低價供油給民營加油站,實在太難。更何況,按照經濟部目前「公民並存」的構想,將來加油站汽油售價的「上下限」皆不予硬性限制,中油的五百多座加油站要「戰略性」擊倒民營加油站極為簡單,甚至中油加油站之間也可視地緣競爭情況各訂不同價格,打擊民營加油站,民營業者毫無與中油抗爭餘地。若連生存都有困難,還談改善服務,無異是對民營加油站的奢望了。如果仔細分析中油所擔心的各種困難,不難發現,這些問題其實都是可以解決的,存在多年的問題反倒好像是中油害怕競爭而自己「喊」出來的。
以所謂油品羼假的品質問題為例。
每一個准許加油站民營的國家,或多或少都有汽油品質不合格的問題,像美國,平均油品不合格率達千分之五,其中又以紐約地區的百分之六最高;除了嚴密的監測管理與重罰手段,很難有徹底根絕的辦法。
值得注意的是,在現行國營事業獨佔經營加油站的規定下,中油以一公司法人地位,除非警政單位配合支援,根本無權抽驗地下油行油品,對不在中油加油的消費者言,確實較無保障。准許民間投資加油站後,中油一躍為所有(公、民營)加油站的供應商,只要善訂經銷合約,即可有足夠的資格,規範加油站的營運管理,名正言順執行嚴密查核,若查獲不法羼假,即可依約重懲,或根本吊銷營業執照,反而有助於對民眾的保障。
至於私油難以根絕的說法,基本上與加油站開放民營並無必然關係,唯一解決辦法就是將油價結構合理化,並佐以嚴厲取締;中油只要能提高服務品質,准設民營加油站,起碼可不必繼續揹負輿論抨擊的包袱。
有關用地取得不易問題,外界批評中油懶於新建加油站,也許有點「看人挑水不吃力」;但民眾見中油油水多,藉機敲竹槓也是平常的事,如改交由精打細算的商人處理,相信「困難度」必可大幅減低。
尤其中油埋怨找地困難,基本上是按其大規模多線道式標準而言;其實,先進國家廣泛採用的懸吊式加油機,或路邊二槍式加油亭,用地面積都遠低於中油既訂標準,甚可與修車廠、輪胎店合併存在;將來如朝此方向研究,找地問題或能輕易解決。
至於公共危險及服務品質方面的顧慮,毋寧可視為中油的「杞人憂」或難以明言的心病,只要訂定合理的標準法規,並嚴格執行,只要中油加油站安全無慮,民營加油站又豈會危險。
而有關偏遠地區加油站究應由誰投資問題,基本上屬政府區域均衡和整體福利政策考慮,除了中油本身仍須揹負國營事業的社會責任,經濟部不擬硬性干預油價,並仍要求中油統一「到站油價」成本,也已提供了一定的解決途徑,並沒什麼太值得擔心之處。
【1987-01-07/聯合報/03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