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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你完成從校園到職場的華麗轉身] 2.適者生存
2010/05/18 20:54:34瀏覽222|回應0|推薦0

我們所進的這家工廠,是一家生產電腦的電子廠,規模很大,有四萬多人(2004年),據說在蘇州和武漢都設有分廠。廠裏有自辦的廠報,各種文化娛樂設施也很像模像樣。去報到的第二天,一起來的六十多人便被集中在一起培訓,培訓的主要內容有:工廠的背景、廠方的各項人事規章、品質政策、ISO90001(國際標準化組織質量管理體係)ISO14001(國際標準化組織環境管理體係)、防靜電知識以及電腦的各種外觀不良。

培訓是嚴格的,每天都要對所學的內容進行考核,沒有達到八十分的,自動淘汰。這種情況下自然不敢偷懶。我們被灌輸的都是一些比較表面的東西,但是因為之前完全沒有接觸過,學起來還是很吃力的。我們學得都比較用心,每個人都拿著一個筆記本把資料詳細地抄下來背得滾瓜爛熟,所以直到現在我還記得那個電子廠的品質政策。80分看似很難,實際上考的都是一些死記硬背的東西,只要用心一點兒基本都是能達到的。

在這樣的環境下,年輕的女孩子們總能打到一片去。很快我就跟坐在旁邊的兩個女孩子認識了,她們都是河南人,一個叫楊燕,一個叫高華麗。上課培訓的時候我們一起背資料,下課後又一起到廠裏的餐廳吃飯。

一個星期的培訓很快就過去了,接下來就是分部門。我們分五批被各個不同部門的文員分別領走,和我在同一批的14個人被嬌小清秀的部門文員領到廠區第二棟三樓的一個巨大的無塵車間的更衣室裏。然後車間出來了幾個組長,她們開始挑人。說是“挑”,一點兒都沒錯。我們被一字擺開,任憑那些組長們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到頭,然後或果斷或遲疑地把其中幾個領到生產線上。不用說,當時我覺得非常屈辱,感覺就像擺到市場上被賣的牲口。但是沒辦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很快我和一起進廠的高華麗、楊燕被一個大約二十五歲的組長領到一邊,然後她自我介紹說她叫陳詠梅,已經進廠八年。她把車間吃飯、上班時間給我們講了一遍,又問我們有沒有困難(主要是有沒有錢吃飯)。雖然是例行公事地講,我們還是感到很高興,剛才那些不快轉眼就消失了(後來我才知道這是作為一個基層管理人員必備的收買人心的慣用方法)。接著她手把手教我們怎樣穿無塵衣。

沒有穿過一百級無塵室工衣的人肯定想象不到它是怎么回事,穿這個衣服也是講次序的。先戴口罩再戴帽子,接著穿連體衣、無塵鞋,最後還要戴一雙長手套。當我們戴上口罩和帽子,穿上工衣和無塵鞋,再戴上手套後,站在鏡子面前一瞧:樂了。因為通身下來只能看到一雙眼睛,其他的部位全部被嚴嚴實實地包裹住了。

陳詠梅組長把我們引進車間產線,這是一個很大的無塵車間,有二十多條生產線。我們被帶到其中的一條組裝線上,分到不同的工位,讓老員工帶著做事。我分到的工位是外觀檢查,也就是看一遍前面工序所組裝好的產品有無外觀缺陷,然後再看一遍產品的條碼是否與當前所生產的產品相符,一切OK後就出貨給FQC(最終品質檢查)

高華麗和楊燕都分到我前面的工序中,做的是裝料和焊接。相對來說,裝料和焊接都是一些比較簡單的工序,唯有外觀檢查才是最難的。首先,產品的條碼變化很多,原因是每種原料都有兩家以上的供應商,每一個供應商都有不同的代碼,並且正常生產的和返修的產品代碼又各不相同,如此一來,光是熟悉條碼就得用不少時間。其次,壓力非常大,前面是十幾道工序下來未經任何檢驗的產品,後面是抽樣檢驗的FQC,稍有不慎把不良品漏過去了,輕則開重工單,重則開PDCS(制程異常聯絡單)。做過生產管理的人都應該知道那些單是什么東西,那是誰接到誰就得倒霉的玩意兒。再次,做這個檢查的工位是必須要考上崗證的,如果沒有上崗證被稽核組查到了,我們的組長乃至主管都將不得安寧,必須寫檢查解釋,並且要有課長和經理的簽名。

我的師傅於晶晶了解到這個信息後,我才知道我非常倒霉地分到了組裝線這個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工位上。但是那有什么辦法呢?我實在沒有勇氣對和藹的大姐陳組長提出換工序的要求,我不想一到產線就給她留下一個拈輕怕重的印象。那么就加把油幹吧,別人能做的事我也一樣能幹,說不定陳組長就是認定我適合幹這個才特別讓我去做呢。

於晶晶卻對我說:“葉子,別看這個工序很難,但它是組長最看重的工序,很多助拉都是從我們做的這個工序提上去的呢。”

“那我們那個助拉鄒娟,她以前是做哪個工序的?”產線上的助拉相當於組長的助手,負責員工的紀律跟物料的發放,當組長不在產線的時候,就是助拉說了算。後來我才明白,在某種程度上講,助拉就是副組長,做助拉也是通向組長的必經之路。開始的時候看到我們產線的助拉鄒娟,我心裏總是非常羨慕,她的工作多輕松啊。我暗暗地罵自己沒出息,如果當初找工作的時候,自己的運氣好一點,說不定已經是外企辦公室的白領了。

“鄒娟以前是帶我的師傅,也是做這個工序的。不只是鄒娟,陳詠梅以前也做,聽說連剛升上去的總監方思雲,以前也做過這道工序呢。”

“方思雲是誰?總監是什么?”我傻乎乎地問。

“總監就是經理上面的職位。我們廠最底層的就是我們了,往上面就是組長、主管、課長、經理,再上面就是總監、副總。”

“總監的職位那么高啊?方思雲一個操作員,怎么做上去的?”

“人家來了三個月就評上了優秀員工,半年以後就升了組長,做了不到兩年又升了主管,聽說她已經在廠裏做了十年了,可厲害著呢。”

聽於晶晶這么一說,我不由得對這個傳奇般的人物感到好奇:“她是什么樣的人哪,我倒想看看。”

於晶晶“哧”地笑了:“你還想見她,我進廠三年了,也只見過她兩三次呢。我們整天坐在這裏,平時見得最多的也就是主管,課長、經理都很難見到。”

但是不久之後,我還真的見到了總監方思雲。那是一個周一的上午,陳詠梅跟鄒娟一陣風似的跑到產線通知員工:“大家注意了,現在總監已經在更衣室了,馬上進來。”

於晶晶便跟我說:“馬上檢查你的靜電帶和著裝,給總監看到問題就慘了。”

我聽了便仔細地把身上四周都檢查了一遍,沒看出什么問題。一會兒,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穿著一身客戶穿的衣服就進來了,身後跟著一大群男人。正想再看,於晶晶拉了我一下,我趕緊低下頭裝作認真看貨的樣子。等她走過去以後,於晶晶才對我說:“葉子,總監來了你就要認真做事,看什么看。”

我不理會於晶晶對我的提點,問道:“剛才那個女的就是方思雲啊?她好威風啊,後面跟著的那幫男人是做什么的?”

於晶晶說:“後面那些都是經理、課長、主管啊,可能還有工程師吧。”

“她真是一個了不起的人,什么時候我也能跟她一樣就好了。”我羨慕地說。

“她當然了不起,整個公司只有一個方思雲。你想跟她一樣?我看你還是趕緊看貨吧。”

那段時間很用心地跟師傅於晶晶學,盡量在最短的時間用最快的速度判斷產品是否合格,缺陷是否可以返修,條碼是否正確。然後到培訓部連考了兩遍總算把上崗證考到手。於晶晶告訴我,我算是上手比較快的了,有些人考證考五六遍才能過,就是她也考了三遍才把上崗證考到手。

上崗證拿到手後,總算在工廠站穩了腳跟。三個月後我結束了試用期,成為廠裏正式的員工,我的工資也由試用期的工資轉為正式工的工資。

在廠裏穩定下來後,我的心情輕松了些,對這個廠的了解也在慢慢加深。廠裏有“三多”,就是員工多、餐廳多、宿舍多。因為員工多,所以有八個餐廳,四十多棟宿舍。員工多不用說,四萬多人,但是這裏面又是女工居多,佔80%。在生產線上基本很難看到男同胞的身影,以我們車間為例,整個車間六百多人所有的操作工清一色全是女同胞們,組長們也全都是女的,只有部分主管、經理和設備維護工程人員是男的。不要去想象這么多女人擠在一起是怎樣一番壯觀場面,因為在車間裏男人和女人除了身高和體形略有區別外,其他都沒有不同:每個人都裹著一身白色厚厚的無塵衣。也不要詫異為什么所有的操作工都是女同胞,當你接觸過產品以後你就會發現這是一個多么英明的決策,那產品是最精密的電子部件,那么小巧,那么脆弱,那么精致,操作的時候連平時細致溫柔的女同胞用力稍大一點都成了廢品,何況是五大三粗的男同胞們。

好在男同胞雖然數量有些少,質量還是很不錯的。他們主要集中在廠裏的研發部、工藝工程部、IE(工業工程部)、TE(測試工程部)、QE(質量工程部)、IQE(來料質量工程部)、倉庫物流等部門,那些部門才是男人的天下。那都是一些比較有技術含量的部門,能進去的多數都是廠裏從各地高校招募進來的大學生。

在產線上埋頭苦幹的日子畢竟太枯燥了,何況我們都是年輕人,都有一顆不安分的心。所以通常是組長剛一轉身,組裝線上的女孩子們就唧唧喳喳地開始聊天。在同一條組裝線上,工位相鄰的女孩子們的友情通常就是用這種方式聊出來的。因為一起進廠的緣故,我跟高華麗、楊燕三個人之間自然就比較親近一些,加上我們的年紀相倣,三個人的工序又相隔不遠,就經常聊天,不然這一天十二個小時的漫長工作時間也太難熬了。

女孩們聊天的內容當然是五花八門,不外乎是昨天新買了一瓶洗面奶啊,臉上又冒了一顆青春美麗痘啊,下班後要不要去逛街啊,等等。也會很八卦地說昨天下班後看到了工程部某某男和車間裏的某某女在一起,肯定又是談戀愛啦。新近又來了一位帥哥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看起來很斯文啦。有時遇到感興趣的會把某個帥哥的年齡、畢業學校、家鄉在哪兒、有沒有女朋友等類似問題全部八卦一遍。呵呵,沒辦法,女人天生就是愛八卦。

聊到帥哥,做裝料的楊燕轉過頭來對做焊接的高華麗和我說:“我有一個長得蠻帥的堂哥,他在TE部門上班,你們要不要認識他一下?”

“多帥呀?跟蟋蟀比誰更帥一些?”我嬉皮笑臉地問。

“你見了不就知道了,反正是挺帥的,很多女孩子都喜歡他呢。”楊燕認真地說。

“好啊,我倒想見一見是什么人物,值得你這樣誇他,難不成帥過周潤發,靚過劉德華。”高華麗說。

“華麗,你也太沒眼光了吧,劉德華那叫帥?你是沒見過帥哥吧。”我不屑地說。

“就是,我哥可是比劉德華帥多了。”楊燕附和著說。

“既然這樣,怎么一個見法?總不成你讓我們跑到TE辦公室去找你堂哥說: 你好,帥哥,我們想認識你。 ”高華麗捏著嗓子說。

“晚上到廠裏的舞廳去啊,他每天晚上都去那裏跳舞,他跳舞棒極了,舞林高手一個。對了,我哥叫楊宇翔。”楊燕說。

“噓,安靜!陳詠梅過來了。”我對高華麗和楊燕警告了一句。於是我們友愛和善的組長踱著步子慢慢地從拉頭巡視到拉尾,看到大家認真做事,出貨速度正常,滿意地點頭走過去。我和高華麗、楊燕相視一笑,又低頭做事了。

現在回想起在組裝線上做PQC那一段時光,雖然每天要工作十二個小時,工作很辛苦,但沒有心眼沒有算計,是一個少女最純真的時光。

( 時事評論財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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