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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2/05 16:50:53瀏覽523|回應3|推薦30 | |
一個人一生之中,有幾個可以認識超過20年的朋友?(還不曾間斷)
我,有一個。
一個…卻怎麼都讓人無法感動的友誼;一點一滴把遺憾與感慨,充實填充到飽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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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仔』…高職夜校的同窗。 因為一般彷似的身材,座位被安排一起,開啟了真誠萌芽的契機。 那時我們頂著“年輕”的光環,一起混畢業,一起翹課也並肩泡妞。也因為有著雷同的生活背景(如果要用最概略的形容方式…就是一樣擁有一個艱困的環境,還有點“寒冷”的家庭),我們建立了最純真的惺惺相惜。
加上以後的一起工作,連帶租屋同住,簡直焦孟不離。連朋友間都戲稱著:『挖靠!天下女人都死光了嗎?!你們還真像搞同性戀!』此刻的他,更放縱煽情演技,只為博得滿堂哄然!
他是如此單純!一個連看到心儀的女孩都會臉紅半天的傢伙(絕大時候,我權充他的發言人,為他的愛情發聲奮鬥…儘管,最終結果總無心搶了他的風采,落得情愛錯植,他也一笑釋懷。)
那一段夜校生活,在盡力的色彩裡,我以為…靜靜的累積了“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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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役之後各奔東西,還是藉由通信延續著…直到各自退伍之後又恢復黏密。 『我們又進入社會了!該搞些“抱負”來發揮一下吧!』在“紅茶街”【註一】的喧擾裡,潘仔以清晰的口吻,證明兵役洗滌之後的成熟。 『你有什麼想法?』剛退伍一天的我,相較提前一個月進入社會的潘仔,顯的舉足無措。 『你聞聞四周…有什麼味道?』我順著他的話,用力聞著剛送上來的珍珠奶茶。 『靠…聞你個頭啦!…我說的是…“錢”的味道,好嗎?!……這裡這麼“結市”【註二】,誰開一間茶店誰就賺翻了!』他給了我一個白眼。 『你,有錢嗎?…我沒有!』我有點認命的坦白。 『我也沒有!不過是現在!』他語音頓揚,繼續說著:『我現在晚上在酒店當少爺【註三】,一天小費最少有兩千塊…我還把這個計劃跟朋友說過;原則上我們開一個戶頭,一個月每個人固定匯集一定的錢。…我算過,一年之內,就有資金開一間店。怎樣?!算你一份!』 『聽起來蠻不錯!好啊!』我燃起了新生的渴望。
那一年冬天,我們以我的戶頭,持續了三個月的“吸金”!
******************* 『染上賭癮,不算我的過錯!明明會贏,又讓它輸掉,才是自己的不應該!』…這是潘仔結束這短暫合作的一句話。 我沒有怪他;儘管我為了這個計劃,白天刻意在餐館兼職一個“超齡”服務生(只為了實習更多餐飲歷練),晚上又開著計程車,只為了追平他高額的收入差距。只是我搞不懂的是…人跟機器對賭,能有多少勝算? 一台“輪盤”【註四】,開啟了他的漫漫不歸路。在我苦口婆心的規勸下,他表面上接受,卻暗地裡變本加厲著。直到他東窗事發“跑路”後,我才陸陸續續得知那些過程。最顯赫的紀錄是…在酒店少爺間起標的各類互助會(五日會、一週會、半月會、一月會)【註五】他短期之內一一標掉,旋而蒸發!(最駭人的是…他還用身分證跟地下錢莊借款五萬元,搞的家裡老出現一些青面獠牙的人) 看著潘仔含淚的老母親,不時跑來詢問有無他的音訊,我有著難掩的無奈!
**************** 潘仔又出現眼前的時候,是十個月後的事了! 我給了他一個容身住所,他則回報這些日子來的經歷,臉上還帶著懺悔。
他描繪他如何身無分文的南下高雄避風頭,如何餐風露宿地下道或無人的空屋;一般時候他如何“堅忍”的餓了就睡、睡完又餓(他天真的以為,只要睡著,就能忘記飢餓)。 『後來呢!老是餓了就喝水也不是辦法…我終於聰明的想出了一個好方法!』他頹靡的眼光,氾濫起一絲神采。『我跑到便當店附近,先記下不遠之處的貿易公司名稱與電話,然後拿著索討來的一塊錢,一口氣叫了七個便當。……我算準了時間,大搖大擺的往便當店去,對著老闆說…““剛剛那個ㄨㄨ公司是不是叫了七個便當?我們當業務要先出門,你先給我其中兩個,其他的麻煩你送過去,錢跟會計收就可以了!””』我微笑的聽著,心裡有著無限悲哀! 他大略的帶過,不願提及十個月之內的其他。…我總是認為,他也許曾在高雄落難之後,再度努力生存屹立…只是,是否又惹了一些禍事?又“跑路”回到台中?
他信誓旦旦的保證,他已經戒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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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淡的生活,他是維持了幾個月。雖然幫他介紹到高所得的酒店上班,不過他節儉的每天騎腳踏車上班,吃很少的食物,每天晨泳也到書局看免費的文學書。……這是他的一貫天性,總嚴苛的對待自己;以前賭博再多錢也不眨眼,對自己卻需求極少也穿著簡陋,現在依然! 為了存錢,他提議加入以我擔保的朋友互助會,我也欣然的以為這是很好的方式。(至少…從認識他開始,他總耿耿於懷…該為辛勤的母親買一棟舒適的房子) 我以為…“輪盤”從此不再旋轉!
只是…事件的重演,用來扼殺友誼,卻一點也不手下留情!他…又“蒸發”了!帶著滿身酒店同事的債務與我信任的資產,不動聲色的離開!(光他標取的互助會金,我就墊了十幾萬,據說酒店方面高達五十萬之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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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出現…消失…又出現…消失。穿梭在我的身邊十年來,高達了五、六次…直到把我給的友誼額度給刷光。我收回了規勸,被養成習慣去靜觀。 一年除夕的前一天中午,他打了電話跟我說,請我吃那大塊的“台塑牛排”,理由是…我是對他最好的朋友! 晚上他過來的時候,明顯的傻笑。然後又給了我一個故事…我想為它取名叫做『一個便當十七萬』。 他這樣說著:『我本來…』通常一件事,用“本來”當開頭,一定有“後來”! 他的聲音漸漸下沉:『後來…贏的十二萬,連我帶去的五萬塊都一併輸光了!……我說真的,我真的想走了!要不是那個便當,唉!』我早已麻痺該有的聆聽反應。 『還有…你…有沒有兩百塊?我晚餐還沒吃!』他怯怯然吐出一句。 手邊忙著的我,遞給了他兩百塊,算是回饋他豐盛款待的“口頭大餐”!
************************ 最後一次見到他,是在台中監獄。…還是他年邁的母親透露,他因為搶奪進監服刑,希望朋友去看看他。 沒有前科的他,只被判了半年徒刑。而被搶的婦人,皮包裡面僅僅只有一百元! 『你怎就改不掉賭呢?…就算要賭,去“簽職棒”啊!至少勝算是五五波!人腦要怎麼跟機器賭博呢?!』我只能退而求其次的嘮叨。 『我說過…“從哪裡跌倒,就要從哪裡爬起來!”再說…那機器的公式真的可以慢慢算出來,我知道怎麼押注會贏,只是運氣差了點罷了!』他依然執迷虔誠朗誦他的“賭博經”。 『你怎會去搶人家皮包啊?你根本不是作姦犯科的料!』我只好撇開話題。 『我實在真的太餓了!才會突然去奪取她的皮包…』隔著玻璃窗,他明顯有點消瘦。 『你怎不跑快一點!!』讓人好氣好笑的心情,我不得不詼諧以對。 『其實…我本來是可以搶到就跑掉的。只是跑到一半,真的餓到沒有力氣跑了,乾脆停下來。後來被一群人揍了一頓之後,警察才來。』他摸著額頭一塊淤青。 『唉!下次去搶時,記得先吃飽!』我開始漸漸,畫出一般朋友與摯友之間,差別的對話方式。 半年之後,他出獄了! 出獄之後的他,一樣的從頭辛勤,也在不久之後,一樣重蹈覆轍的舊戲新演。 一直到……寫著這篇文章的此刻,他不再出現過!我不知道那是愧疚去出現?!還是時勢迫使永遠蒸發?! 如果…“跌倒”跟“爬起”真的可以如此詮釋。我真寧願他一直是高中時期…動也懶的動的知足安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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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一生之中,有幾個可以認識超過20年的朋友?(還不曾間斷)
我,有一個。 一個…卻怎麼都讓人無法感動的友誼;一點一滴把遺憾與感慨,充實填充到飽和。 ……(完)
【註一】:“紅茶街”,早期台中興起的“泡沫紅茶熱”,以電信總局與市政府後方的府後街與四維街為代表。在民國八十年間,幾乎兩步一店,各有特色的競逐爭艷,全盛時期,小小五百公尺方圓,有數十家之多。 【註二】:“結市”,閩南語。意思是…商家聚集的意思;頗有因為匯集而自成商氣成一格的優勢。 【註三】:“少爺”,泛指“特種行業”的男服務接待生。男生稱為“少爺”,女生則稱“公主”。 【註四】:“輪盤”,一種電動賭博機具。彷似“拉斯維加”賭城的輪盤,改良過多種。一般由000、00、還有0~36個號碼,總共39個洞,由一顆轉動鋼珠落球,提供各式押注。 【註五】:各式“互助會”…即以投標的日期分類;五日會…即五日開標一次。一週會…即一星期……以此類推。………對於高所得收入,千奇百怪匯集財富管理的方式。(後來被衍生…成為“地下錢莊”變相名目,規避法律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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