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撲鼻難掩的氣味中,硬是躺上了三天,雖然早已熟悉這死亡的味道,心裡..難免還是有著點點恐懼,像是一隻蟑螂,流竄充滿克蟑殺蟲劑的密室,不知何時,會整個被填塞..被慢性撲殺-------
這是第三次的復發,每個診療流程,早也滾瓜爛熟,比起實習醫生而言,他還是有著更熟練的悲哀:所有的痛苦煎熬,一次又一次的化療,都比不上,瀕臨生死臨界點的深沉恐懼----,世界可以一下子毀滅,也可能假象的再度茍延---,心靈反映的顏色,更無形的蒼白在這個床邊-每個關愛自己的親人身上;他深深相信,這些愛他的人,所承受的痛,不遜色於自己有多少----
父親因為歲月的風霜,有些老邁,他能意識,那不會落淚的雙眼,曾在多少個無人的夜裡,反覆洗滌著悲傷,只是,一股力量-支持父親該堅強的陪著他走下去,雖然,他一直都知道,卻無法安慰父親於任何----,因為,這樣的際遇,連他自己都沒有把握----,他忽然為了他早逝的母親,而感到慶幸,至少,無須在目視他成長之後,而殘酷的承受這一些-----
她還是來了,在沒有陽光的早晨,為他打開了床前的那扇窗,也許,另一個早已為她關閉的明亮,她還是無法覺悟。在當初被告知患病的時刻,所有彼此計劃的美夢,他堅持獨自選擇破滅它,她不甘心,也不放棄奇蹟的信仰,他只好讓愛情暫時絲連,等待好時機的截斷,也許,是自然的接受事實而脫離---
他是愛她的,一次又一次的復發,他還是堅決的,不曾懷疑地-愛她,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復發,也讓他的愛,不得不..變的壓縮,變的深藏,只能,選擇惡語相向;刻意轉性的,希望她灰心..嫌棄了,他就能寬心的獨自接受死亡---。後悔著,當初用情太深,待她太好,讓她寧願消瘦的含著淚光,也不願捨棄他;如果,一切的當初,都能重新開始,他還真希望,彼此沒有認識過--,也不會毀了她的一段人生。
病床上的自己,早已沒有照著鏡子的勇氣,第三次復發之後呢?沒有第四第五次---,或者,更多次的重複嗎?他不敢想,也無法問:死亡真的是一種解脫嗎?想著明天的太陽升起,他還真希望沒有答案-----------
(栽心作品回顧精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