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箱…靜靜躺著,一枚陌生。
署名:「劉美月女士 收」字樣旁,一倏發亮的來函地址,煽滲入婦人的記憶;勾引出她幾乎早已抹掉卻真正存在過的印象。
“深坑鄉”?!【註一】
深坑,的確是她感情世界裡,很大的一個窟窿。
或者它還只是其中的一個坑洞…只是為了屢屢的錯鑿而重複填補,而冀望往下一個又一個土坑竄根。…熱烈與冷漠交替。
婦人怯怯地,把狐疑給撕開,一紙不甚工整的歪扭爬行…爬上瞳孔。
『媽:
我是哲南,你還記得我這個兒子嗎?好久好久不見了!(不,我應該說我們沒有見過面)我已經二十二歲了。……』
婦人瞬間顫抖著。
她,當然記得。
雖然,幾度婚姻的結果,她有太多…因為急於脫離婚姻而捨棄的孩子。而「哲南」,也是她該記得的其中一個。…如果有孩子還留在身邊的話,最大的,今年應該也有三十歲了吧?!
而關於「哲南」,當初為他取名時,自己還喜悅的跟孩子的爸爸開著玩笑~將來要生滿四個小孩,就取個「東、南、西、北」。
只是,她終究發現,她無法接受居家的生活。為了自由,不惜忍痛拋離還在襁褓的他。
視線與滲透並軌,繼續爬行…
『…我一直都很想妳。從我懂事開始就想找到妳,找遍太多戶籍資料,真的找的好辛苦。~我很好!只是跟爸爸有一點意見處不來,我也不喜歡阿姨,所以我去讀了軍校,現在算是一個軍人了。…』
那是什麼模樣?像…國慶閱兵那些筆挺齊領的帥氣?還是…滿身古銅黝黑的健康?…程度不高的婦人,僅能有的想像模糊。模糊…還擴散到眼角,淚飾欣慰。
那個阿姨,應該也曾經幫自己盡過「母親」的職責吧?!
『…如果媽媽妳看到這封信,一定要跟我聯絡。…如果有任何人看到這封信,好心人士知道劉美月的消息,也請務必通知我。
…想念媽媽的兒子▁哲南筆』
婦人折回信紙,用愁容封合。
怎麼聯絡?拿什麼臉見兒子?多年來沒有盡過一點母親的責任,現在拿什麼贏回一個孩子的心?
她端詳自己許久,低頭巴不得幾乎貼地。嘴裡反覆嘀咕著…
「阿月~阿月啊!妳茶店仔頭家來電話,講今仔日人客會卡早來。伊叫妳卡早去上班啦!」【註二】聲音從屋裡傳來,一個僅著短褲,滿嘴檳榔的男子探出頭來。
婦人不發一語,抓握著信封的手,越捏越緊…
(附記:此短篇~是極少數,我撰寫真人實事修編而成)
【註一】:“深坑鄉”,位居台北縣,以「豆腐」小吃馳名於台灣。
【註二】:此話語原意是~「阿月,妳“茶室”的老闆打電話來,因為今天有客人會早到,他叫妳早點去上班。」此處的茶室,意謂一般陪坐出賣色相的場所。
(栽心作品回顧精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