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現在最便利的超商﹐每天都會拿到幾張統一發票的。看著手上的發票﹐不禁讓我想起過世多年的父親﹐屬於那些日子的一段回憶﹔統一發票下﹐父親的蹤影。

記得當初統一發票普遍時﹐我們並沒有索取發票的習慣﹐兄弟姊妹也經常忙碌在外﹐難得陪著家中的父親﹐有時一天只是匆匆見上一面。對於早年喪母的我﹐是可以體會父親的孤寂的。突然有一天﹐他要我們把發票帶回家給他。反正只是舉手之勞﹐沒有什麼關係的。

閒置的父親﹐身體並不是很好。每天的作息其實簡單的可以﹔早上去公園找人閒聊﹐直到下午就回到家自行打理晚餐﹐如果沒有小孩回家﹐他就伴著房間的收音機﹐耗掉剩餘的清醒夜晚。

多了發票的日子﹐看的出他近似孩童的喜悅﹔頂著那副老花眼鏡﹐一張一張的整理著。我從來不明白﹐這樣的專注﹐幾張發票怎麼能花上那麼多時間﹖當時的我﹐只是自以為是的認為﹐他有事做就好了﹗﹗

直到有一天﹐為了幫他辦理出國旅遊的證照﹐我找尋他房間抽屜的證件時﹐被眼前的景象﹐震怔了一下。那是用橡皮筋綑綁的統一發票﹐還完整的分成十份﹔分別是末尾0到9的數字分類﹐而且每一張彷彿像是熨斗燙過一般平整。他察覺到我的訝異﹐看著我的眼﹐慢慢地說著…「兒子啊…每個月﹐我總是會跟你拿著零用錢。我也知道你賺錢辛苦﹐包括你讓我出國的心意。我無法盡力減輕你的負擔﹐如果這些發票﹐能有些貼補。對你跟我都是好的。」

他開懷的笑著﹐繼續說著…「人本來就要心存希望﹐很多人棄之在地上﹐我只是每天出門﹐把地上的希望﹐一張一張撿起來罷了﹗別忘了﹐開獎的時候﹐幫我帶一份報紙回來。」聽完的我﹐深深的感動﹐開始心虛當初的認為……他有事做就好了﹗

開獎的那份報紙帶回來當天﹐我跟他開心的準備對著號碼。他先把末尾沒有相同數字的幾疊丟棄之後﹐我要求幫他對號剩餘的幾疊。頂著吃力的老花眼鏡的他﹐也首肯了。就這樣一張一張的過程中﹐我看到他期待的眼神﹐與等待的心情。終於﹐我開心的大叫﹐中獎了﹗我永遠記得他當時的表情﹐開心的像個小孩。對完之後﹐那次總共中了兩張﹐一張六獎﹐一張五獎。

也許﹐在他過世的這麼多年之後﹐他永遠都不會知道。那張五獎的統一發票﹐是我在中獎號碼見報的前一天﹐好不容易從朋友手中買來的。也許這一切不再重要﹐他的那抹微笑﹐才是我最大的獲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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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曾獲「人間福報」報系邀稿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