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小 中 大 | |
|
|
2011/03/31 12:12:13瀏覽2588|回應13|推薦150 | |
有一次跟我的指導教授閒聊時,我告訴他我實在太佩服他的鬍子了。我說就算我十年都不刮鬍子,大概也比不上他鬍子一個月的生長速度,他說沒辦法,誰叫他的祖先是維京海盜(Viking)。 有一天維京海盜帶著另一個海盜,來到我們的實驗室門外頭,對著實驗室裡面探頭探腦。兩個大鬍子像極了一對虯髯客雙胞胎。他們像門神一樣站在門外聊天,不時傳出爽朗的笑聲,好像打雷一樣,惹得我好奇探頭查看。 「Joe,我跟你介紹一下,他是Nicholai,是系上新來的訪問學者,接下來幾個月他都會跟我們一起工作。」指導教授先看著我,然後再轉向他:「這位是Joe,他是這間實驗室的老大,在這間實驗室裡面大家都要聽他的,我們都要稱呼他『西父(師父)』」老闆故意裝模作樣打拱作揖,我趕緊也雙手抱拳回禮。 「你好,你這名字很少見,你是哪裡人?」我好奇的問。 「I am from Russia!」對方鬍子太濃密,他回答的時候,我一點也沒察覺他有在說話。喔,Nicholai,尼古拉!沒錯,這名字光聽著就很俄國。 「我是海盜,他是北極熊。」維京海盜很認真看著我,好像告訴我,這是他失散多年的弟弟。 在系館裡,比利時、瑞士、荷蘭、阿根廷、委內瑞拉、巴西、中國、台灣、香港、日本、韓國、印度、剛果、南非的學生比比皆是,來自俄國的,嗯,全校大概找不到幾個,這才真的叫「三生有幸」。 「你好,我來自台灣,你知道的,大陸、台灣。」我心想,俄國大鼻子肯定知道大陸和台灣。尼古拉一聽,很有禮貌的馬上伸出手要握手,有個聲音從鬍子裡傳出來:「冒著東....冒著東。」我一聽笑了,懶得解釋什麼,這是我和尼古拉的第一次見面,難得有來自兩個不同世界的人都認識一個叫「冒著東」的人,新鮮。 在莫斯科,尼古拉是位醫生,如果套一句中國文革時期的術語,他的家庭背景在共產黨的體制裡,算是「根正苗紅」。身邊有一位這樣身分特殊的人和你一起「好好學習天天向上」,讓我每次進出系館時,看見戴墨鏡的人,都覺得他們好像是潛伏的CIA和KGB幹員。 尼古拉生平第一次出國,他大開眼界見識到西方世界,美國的所有東西,他都有著極高的興趣。週末他則最喜歡窩在我住的地方看HBO。而最讓我覺得不可思議的是「藍波系列」竟然是他最愛看的電影,一看再看都不覺得膩。 「尼古拉,你看蘇聯的阿兵哥們被藍波一個一個幹掉,你怎麼都不會生氣,還笑的這麼開心啊?」有一次我實在忍不住,開口問他。 「你知道嗎?我們在國內,也有一部這種影集,我們也有一個藍波,不過他專門修理美國大兵,我想比較看看,到底是美國的藍波,還是蘇聯的藍波厲害。」我問他誰比較厲害?「都一樣蠢!」尼古拉笑著說。 尼古拉從他的生活補助費存下一筆錢,買了一部攝影機,他在社區裡拍過來拍過去,他要把他在美國的食、衣、住、行都拍下來,帶回莫斯科給他的老婆、孩子們看。他在社區裡的走動拍攝,搞的社區鄰居幾位太太很緊張,紛紛打電話報警投訴有人拿著攝影機鬼鬼祟祟。 當閃著紅燈的巡邏警車前來關切,要尼古拉接受盤查,我從窗戶看過去,發現苗頭不太對立刻破門而出,連跑帶衝的趕緊向警察說明尼古拉是蘇聯來的訪問學者,不是壞蛋,費了一番唇舌警察才願意放他一馬。 我的實驗室在四樓,有一位負責清潔的寶琳(Pauline)老媽,知道我一個人從台灣來美國唸書,經常會拿她自己做的食物給我,同時像媽媽一樣提醒我要去教堂。尼古拉來了以後,她也要尼古拉跟我一起上教堂。尼古拉告訴她:「I'm an atheist (無神論者)」。 「You are a WHAT?」我趕緊把白目的尼古拉拖離現場,猴死囝仔,哪壺不開提哪壺,啊米豆腐。 來美訪問的時間很快就接近尾聲,我送尼古拉到甘迺迪機場,準備搭飛機回莫斯科。臨行前幾天,尼古拉把鬍子刮的乾乾淨淨。「直到今天,我總算確定之前你不是用肚子在跟我說話。」我跟尼古拉說。 「老闆要我轉告你,他很榮幸可以和你一起發表了一篇論文,他說你做的很好,一點也沒有浪費你的時間。」 「Nicholai,你回去會想念美國這一切嗎?」 「會啊!而且我很高興認識你,Joe!」尼古拉抓住我的手,久久不放。「你是一個最好的工作夥伴,也是我在美國認識的一個好朋友,我會永遠記住你們,記住這段一起做研究的美好時光。」尼古拉突然感性起來。 「Joe,以後有機會,你一定要到莫斯科來找我,好嗎?」尼古拉給我一個俄羅斯的熊抱,緊緊的抱著,讓我快要缺氧。 「喔,那你一定要帶我去看齊瓦哥醫生和拉娜的家,我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他們了。那是在西伯利亞,對吧?」 「一定要去那麼冷的地方嗎?」尼古拉皺眉看我,我們兩人忽然大笑起來。 我對俄國人真的一點也不熟,但是我卻認識一個叫尼古拉的俄國好友,而他真的是一個令人難忘的傢伙。 |
|
(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