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次下南部突襲兒子的生活狀況，小小的一間斗室，只能用「亂七八糟」形容，其實這也是意料中的事，我的驚訝還不到震驚的地步。

我似笑非笑斜睨兒子，兒子坐床邊傻笑。他的解釋是，那些都是隨時要穿要用的，何必費心整理?到時又是一番辛苦翻找，反而浪費時間。他講得振振有辭，理直氣壯。

「慈母多敗兒」，這是前人生活點滴留存的經驗談，豈會錯?只怪過去過於保護疼惜，未曾教導「井然有序」的生活態度，他不以雜亂為苦，我卻難以容忍，趁著他去學校上課，我便著手整理，頗費些工夫，終於有清爽潔淨的樣貌，順便也把浴室那盆衣物清洗晾曬。兒子下課回來，滿臉欣喜，可見他也非以亂為樂，只是「懶」而已。

我朝他揚一揚一件十分眼生的T恤，兒子回答：「那是同學的，我們偶而一起研究功課，時間晚了便住下來，他忘了帶走。」

兒子全身上下裏外衣物，向來由我打理，這方面他不曾有意見，也不挑剔，他的基本原則是，可以穿就好。若叫他自己上街買衣服，他也沒這般興致。可是，他穿來穿去，總是那幾件，木頭衣櫃裡，數件還掛著商標的全新衣物，他連翻檢都懶，尤讓我無法忍受的是，他身上那件數年如一的長褲。他喜歡長褲上大小不等的七八個口袋，他說攜物方便，從高二便情有獨鍾，時時穿著出門，至今敗象已現，褲口磨破，如特意流蘇妝點。我幾次勸他換件順眼些的長褲再出門，奈何他的心意堅決，不換就是不換。

寒假回家過年，我一眼看見他外套裡面的衣服很陌生，還以為他終於願意自己購買衣服，但是他的回答差點讓我氣結，他身上那件二手衣，是同學媽媽的贈品，而且不只一件。當下我是了然於胸，想必他去同學家拜訪，身上總是那麼幾件衣服換穿，再搭配那件破敗走樣的長褲，頭髮雜亂少梳理，一身頹廢模樣，讓人誤以為他來自貧困家庭，引發他人惻隱之心，而有善意贈送。

我又好笑又好氣地說：「你為何不叫他媽媽順便送長褲?]

兒子半點都不清楚我這做媽媽的顏面多少有些損傷，他嘻皮笑臉回答：「那不行，他比我矮，他的長褲我哪能穿?」

和妹妹們聊天提到這件事，一旁的二妹夫聽得哈哈大笑說：「你和他媽媽說，若有二手屋相贈，也可以考慮接納。」

兒子打小，我便衣食無缺地小心呵護，從不讓他擔心家裡銀錢出入開銷，只要求他努力念書，充實自我。他負笈他鄉，我也顧慮到他與同學相處，不能過於寒酸，生活費足數奉達，衣物、鞋襪時時更新，誰知他不在乎「人要衣裝，佛要金裝」的道理，疏於打扮，一下子便輪為他人同情、接濟的對象，他不在意穿同學的二手衣，我這做媽媽的面子卻不知該往哪裡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