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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霖的畫記(二十四)──故鄉的榨菜
2010/11/10 20:36:26瀏覽247|回應0|推薦1

  

    「母親、父親:不肖兒回來了!你們生時聚首的日子不多,飽嚐流離顛沛;死後埋骨一塊,也算遂了夫妻的緣分吧。這個家我離得最遠、最久,如今我也老了,『四十年來家國,三千里地山河』,任誰也說不清這歲月的賬了。可慟的是,不肖兒枉活歲數,從未盡人子之道,潦倒一生,愧對你們啊!…」山坳後邊的一處土墳前,六十多歲的老人霖兒沒有哭天搶地般哀痛,只是默默跪在雪花蔓草之間,獨對一片曠遠的白茫。

 

    「早上好!霖兒。」「早!大哥、二哥。」「欸,今天我們兄弟仨去市區走走,聊聊。」「那好!」羅家三老僱了輛摩托三輪車,在重慶市區兜看名勝景點,閒話不完。鵝嶺公園、宋慶齡故居、史迪威博物館、桂園、臨江門大轟炸遺址、…「哥!這…」羅吉曉得霖兒要問什麼,車停了下來,羅吉對著眼前鋼筋混凝土的建物說:「抗戰勝利後它就改建為“抗戰勝利紀念碑”了,那時你被調到東北去,還停在“精神堡壘”的印象吧?解放後,又改叫“人民解放紀念碑”了,它…霖兒?」「哦!…紀念碑…」「…唉!你想起她了吧?」敏銳的羅吉說,「這事老二或許較清楚,你跟他說說吧!」羅吉對著羅棟說。「昨晚說到我編入了華野,…」「是!帝邱店那人真是你啊?二哥!」霖兒再度地驚嘆著。「欸!後來,我參加援朝志願軍,那期間聽說了一些事。李承晚成立一個“國民輔導聯盟”,誘殺了幾十萬異議份子,他的政治異己若沒逃到北朝鮮去,肯定是沒命了,金復麗她們家族…」羅棟搖著頭沒再說下去了。「欸?還有件事你可能不知:」「…」「志願軍被俘的人當中有部份是前蔣軍的,他們配合台灣來的軍特苛虐戰俘營的志願軍,包括在他們身體紋上反共標語,有些人被迫跟去了台灣。即使堅持回國的,也受到嚴格的政治審查,文革結束後才陸續平反。」「怎麼我在台灣聽的不是這麼回事?」霖兒這才回過神來問著。「春兒的小叔在那時受盡酷刑,就是被一個叫劉忠賢的台灣軍特惡整的啊!我現在還記得那廝的名字哩。」羅棟說。「…這名字我也不會忘!」霖兒低聲自語著。

 

    「咳!這麼多年各說各話,兩邊的許多故事都走樣了,誤解也就因為長期分裂而更難溝通梳理了。」羅吉感慨地說。「可有些事情總是鐵證的啊!例如抗戰。…」「那是。這兒也漸漸肯定國民黨軍的抗戰貢獻的,即使那其中還有派系矛盾的成分。」「而且,也不該因為某些人打了內戰,就抹煞他們對國家民族曾有的功勞吧?」霖兒有些激動地問著。「霖兒,共產黨對歷史不是不懂檢討的。就說那“十年內亂”吧!一九八一年六月的中央會議一致認為『文化大革命』是一場由領導者錯誤發動,被反革命集團利用,給黨、國家和各族人民帶來嚴重災難的內亂。這說明它還是具有進步性的!」「…」「講到那一年,有個人的故事或許你想知道…」「誰?」「杜聿明!」「啊?杜司令…」「他就是八一年死的。我知道,當年你是因為崇拜他而從軍的,三九年底在崑崙關血戰日本“鋼軍”,第五軍打得壯烈啊!」「他後來怎啦?」霖兒激切地問著。「他後來幫蔣介石打內戰,四九年一月被俘,…」「他投降了?」「沒有!沒有投降的問題。經過十年勞動生活,他自己改造了自己。」聽到羅吉的說法,霖兒顯出狐疑的神情。「呵呵,不只他,王耀武、宋希濂、楊伯濤、鄭庭笈、周振強、曾擴情…等人,無不是如此啊!」聽到大哥列舉這些叱吒一時的前國軍高階將領,霖兒先是驚愕,繼之陷入沉思。「唉!杜老總辭世那年還立了遺囑,呼籲台灣的袍澤親友以民族大義為重,和平統一,強國利民哪!」「…」「台灣當局的反共是做絕了!當時,杜夫人和鄭洞國、黃維等人發電報懇請蔣經國和黃杰,放過杜老的四名兒女來奔父喪,他們硬是拒絕啊!而今看來,那又何必呢?」「…」「你還不知道,他有個弟弟叫杜聿德,是中共黨員,一九二八年在皖北的土地鬥爭中被國特刑求致死,才二十二歲啊!」「『本是同根生』…咳!比起來,我們兄弟總是幸運的了!」霖兒說完,兄弟仨在廣場上笑開了,一群剛放學的小學生在他們身旁嬉鬧地玩起來。

 

    「霖兒啊!這涪陵榨菜記得不?它伴我們家過了多少春秋啊!你怕是多少年沒嚐了吧?記得先在鼻邊兜幾下,再慢慢用舌尖細嚐,啊?」慈藹的阿秀叮嚀著,老了的羅家六兄妹在寒冽的除夕夜裡圍爐閒話。

( 心情隨筆其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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