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要不要去看關渡藝術節的開幕舞作《再生》，猶豫了好久，聽說它是一個很緩慢的舞作，我很怕看到一半會一睡不醒；結果，它出乎意料之外地好看。

它的確緩慢，慢得就像冰河的移動、花瓣的綻放、雲朵的變化，但它慢得張力十足，從他們（永子與高麗）的肢體動作中，你可以感覺到一種生存的張力。

例如，永子有一場是跌坐在一抹一抹的汙黑羽毛上，屁股坐在地上，手腳卻是懸空的，而且懸空的時間很久，想想，那需要多強的腰力與腿力才能撐住？而且撐這麼久，不見其有任何吃力的感覺，她做得這麼自然，好像這些張力是自然而然存在的。

第一支舞是《掠奪》，講的是對土地的一種關懷，金黃色的稻秧在舞台上排了兩排，舞台前端擺置了一些汙黑的羽毛，在他們下方是一大塊烤焦、燒焦的帆布，畫面很美，卻也很悲涼，這種悲涼在每一塊被汙染的土地上都可以發現。

我喜歡開頭及結尾的鳥叫聲，有鳥就代表有生態系統的存在，原有的生態被破壞後，在結尾時又再出現，這塊土地掙扎的過程全在兩位舞者的肢體中呈現，扭曲的臉孔、錯置的身體，劇情其實很簡單，但緩慢的肢體放大了這些動作，也放大了觀者的想像力及想像空間，緩慢反而讓劇情複雜豐富了起來。

這有點像速食與慢食之分，以街舞為例，我們看到很多很棒的動作，卻都是一閃即過，當我們看到下一個動作，就忘了前一個動作是什麼，感官的享受是瞬間即逝的，就像吃麥當勞漢堡，吃過就過了，沒什麼吮指回味的感覺；相反地，看《再生》像去慢食餐廳吃飯一樣，一道一道菜慢慢地上，每道菜都有足夠的時間去慢品細嘗，菜最精緻的細節在緩慢的節奏中清楚呈現出來，這種享受是狼吞虎嚥得不到的。

這在第二齣舞作《夜潮》中更可以體會出來，這個作品很簡單，白話一點講就是兩座山在談戀愛，但它們只能在夜晚間相見，並且必須在第一道曙光出現前回到各自的地方。

山是會動的，造山運動能讓平地迸出一座高山，但它不是瞬間竄出，而是以肉眼看不見的速度，一點一點地升起，山動得極緩慢。

所以，雖然有整夜的時間可以相會，但兩座山要會合，得花很多時間，這齣舞作的淒美就在這裡，兩座山花了大半夜的時間會合在一起，卻只能得到片刻的溫存，因為，他們必須馬上趕回去。

但它們心甘情願，因為，雖然只有片刻，但天天可見到面，不像牛郎織女，一年才得見一回。

《白色之舞》是《再生》3齣舞作中的壓軸，這是永子與高麗合作後編的第一支舞碼，它有一種雖處困境，仍奮力求生存的張力，是飛蛾撲火，卻也是浴火鳳凰。

我喜歡高麗在這齣舞作中段扛出兩大袋馬鈴薯灑在舞台上的感覺，那種大地重生的意象很強烈。

表演結束，兩人接受獻花後，他們馬上把花束的包裝紙拔掉，兩人手持花束當場來了段安可舞，音樂是《荒城之月》，一首我小學時曾聽過的日本歌曲，好懷念哦！

舞罷，他們把花束放置在滿地的馬鈴薯間，頓時呈現出一種開花結果、花繁果茂的景象。

這實在是一齣很好看的舞作，今天冒雨衝北藝大、冒險看《再生》，一百個值得。

（本文劇照取自關渡藝術節官網）

《再生》演出資訊

演出時間

10月5日 19：30

10月6日 14：30

演出地點：北藝大展演藝術中心舞蹈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