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支舞本來就是從「搞不定」開始，前年8月布拉瑞揚從美國回台灣，馬上著手編舞，「上半年我已編了5支舞，腦袋都榨光了。」布拉瑞揚說：「時差加上疲累，我腦子裡一片空白。」他要舞者先自行發展一些個人專屬的元素，但不給任何主題，自由發揮。

一天過去了，舞者有點徬徨失措，兩天過去了，舞者不知道布拉瑞揚在搞什麼，三天過去了，什麼都沒搞定，整個舞團瀕臨崩潰，就在這時，有人問他：「你對這支舞的創作主題《Uncertain Waiting》有什麼想法？」一語驚醒夢中人，他突然發現，「搞不定」才是他要搞的東西，任督二脈瞬間打通。

布拉瑞揚想要呈現的是藝術創作的過程，他讓舞者自由地分布在舞台上，隨著他的指令舞動，舞者除了要顧及本身的單獨呈現外，還要跟其他舞者有或多或少的搭配，要能有整體的美感。

如果這是事前配好的舞，那倒不難，難就難在沒有人事前能知道會有什麼指令，連布拉瑞揚自己也不知道，「完全即興。」他說：「舞者的舞是即興，至少80％的即興，我的指令也是即興產生，完全看場上的流動狀態。」

所以，前一天排練時，布拉瑞揚下過的指令，第二天排練時不一定會出現，「演出時也一樣，每天的演出內容都不會一樣。」布拉瑞揚說：「你們可以天天來看，來驗證。」

無論對布拉瑞揚或舞者來說，這支舞可以用「痛並快樂著」來形容，開始時布拉瑞揚還沒有完全擺脫傳統編舞的束縛，還是想把舞的內容固定起來，也就是說每場演出的指令完全相同，但練幾次後，舞者提出質疑：「那很假耶！」他的意思是指令未下，舞者卻都已知道指令是什麼，也知道要跳什麼，很假。

這個質疑才讓布拉瑞揚再升級為「有招變無招」的階段，指令即興、舞也即興，整支舞充滿懸疑性，沒有人知道它會往哪裡走，就像摸黑走路，有總會撞上什麼的預期，但真撞上時，卻往往都是非預期中的驚喜，或，驚險。

這其實就是呈現一個藝術創作的過程，也是編舞者與舞者共同在排練場上發展作品的過程，那是一種摸索，在黑暗中摸索，摸索的過程是無涯的痛苦，但一有發現時，那種快樂也是至高無比的。

所以，《搞不定》的舞者才在布拉瑞揚每次下出新指令時「想殺了他」，卻又像中了毒癮一般，不希望聽到舊指令。

舞作裡，布拉瑞揚將坐在觀眾席中發號施令，親自以聲音參與演出，要求舞者當場即興，要他們當飛魚，學狗爬，變貴婦…，扮演讓舞者頭痛、讓觀眾驚喜的「背後靈」，發展出場場都不同的「搞不定」。

至於這支舞作的中文名字，則是雲門藝術總監林懷民想的，「因為要到大陸巡演，所以要想中文名字。」布拉瑞揚說：「林懷民說，那就用搞不定吧！」中文名字倒是很快就搞定了。

《春鬥》舞碼當然不只《搞不定》，還有鄭宗龍如黑色旋風的「一個藍色的地方」、黃翊純美如白色探戈般的「光」和「無聲雨」。

「一個藍色的地方」是鄭宗龍在前年紐約行激發的靈感，「語言不通，無法表達的情緒堆積在身體裡，越堆越多，很悶。」他說：「思緒亂竄，一會兒為過去的錯誤懊悔，下一刻又在思考未來的打算。」

在這些思緒竄到快打結了，他爬上了頂樓，尋找一些新鮮空氣來讓自己冷靜一下，這時他抬頭看天，看到天際一片漸層的藍，「那大概是清晨5點，這個藍叫《Blue hour》。」這一片藍讓他亂竄的思緒各歸其位，整個人沉靜了下來，

他那時知道，他要為這一片藍編支舞。

回到台灣後，和雲門２舞者聊想法，聊他在紐約看到的這一片藍，而創作出「一個藍色的地方」，這支舞不是憂鬱的藍，而是濃烈的黑。鄭宗龍大膽挑戰舞作前13分鐘沒有音樂，六位女舞者以甩髮、跺地，奏出咄咄的撼人樂章；髮絲和絲質洋裝延伸出如墨般的黑，隨著舞者身體不斷移動，則如一股強烈的氣流在眼前盤旋、渲染，重擊觀眾的心，聽覺和視覺都是震撼。

「光」是黃翊當兵站哨時構思的作品。爸媽為國標舞老師的黃翊，從小在舞池裡長大，3歲起，常為父母的國標舞聚會擔任開舞的角色。由於無法忘懷兒時那種單純享受舞步及音樂的美好時光，因此，他想編一支讓人看了毫無負擔的舞，沒有沉重的議題，也不需故作歡樂。

「探戈的舞步很純粹，沒有雜質，密度高，連在旁觀舞的人都感受到那種開心，想加入一起跳。」黃翊說，以探戈動作元素編作的「光」，像是把音樂的色澤染進舞者的肢體，在一片烏雲密布的天空，一道光從縫隙中透出，落在海面上，閃耀著波光。

「無聲雨」則是黃翊舞蹈世界的「手語」和「簡訊」。他表示，有些話我們不敢當面講，或不用說，會以一封簡訊、一個眼神、一個溫暖的擁抱來傳達，他則以身體來說話，「有時，不用文字的語言更精準，其實，每個人都會無聲語，只是忘了而已。」黃翊說，用身體說話的「無聲雨」，可以感受，無法解釋，渲染的是一種淡淡的悲傷。

《春鬥2013－搞不定》3月28日至31日在台北城市舞台演出，4月20日轉往台中中山堂演出兩天，5月3日再至高雄大東文化藝術中心演出兩天，4月19日及5月2日也分別在台中及高雄各有一場學生教育場巡演，購票可洽兩廳院售票網www.artsticket.com.tw，或洽雲門舞集（02-2712-21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