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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懨丹客道恆
2023/12/26 03:11:55瀏覽227|回應0|推薦9

道恆打有記憶以來,就在仙風觀學醫修道。

聽他師父說,他是被父母親自送上黃山的。從此他父母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師父也告訴他,這不代表他父母不愛他,在這個世道生存困難,被送上黃山修道的他是幸運的。不會挨餓受凍,也不會被悲歡樓選定,成為刺客人選培養。

他是師父收的最後一個弟子,同輩裡最小的師弟。但年紀並不是最小的,最小的是他的小師姊,小他一歲。有時他會故意喊小師姊為「師妹」,氣得師姊罰他抄經。讓他好好修身養性。

師兄師姊都很寵他,他自己也很用心在學習。

師父仙逝時,他尚年幼,大師兄絕塵子繼任觀主,好幾個師侄年紀都比他還大。他的武術、道術與醫術都不完全僅為師父所授,更多是他的大師兄所傳。

在醫學天賦上,他不如小師姊,在修道理論上,他不如大師兄。但他的煉丹技術,以及腦子的靈活度,都勝過師兄師姊一點。

在仙風觀同輩人中,就沒有比道恆更努力的,只要有時間他就翻閱醫書,認識草藥,義診活動比誰都積極參與。

不到十五歲,他救過的人,就比師兄師姊們,習醫以來救過的平均人數還要多。

他把救人視為天職,也很樂意犧牲自己的時間和自由,用來救治更多人。

但也因此,生活上他比較邋遢,尤其是他的屋子,總要師姊發現狀況不對,生出大怒,他才會去整理一番。

也因為他一直在趕時間救人,吃食習慣上,特別嗜甜,越甜能提供的能量越多,他覺得這很方便。

就算師兄姊一直苦口婆心勸他,吃太甜對身體並不好,他也無法改變。

不需要別人提醒,他自己也是優秀的醫者,當然知道吃太甜並不好……可這是他權衡過,最適合自己的生活方式。

他的日子可以說順風順水,沒有什麼煩惱,從來都沒在救人之事上踢過鐵板,人際關係也一直不錯。

這時候仙風觀裡,都還有傳言,他可能會是祖師爺之後,又一個煉丹奇才。

他們仙風觀有種密藥「天齊丹」,祖師爺死後,就沒人成功研究出正確配方。

祖師爺只留下手札,細細描述常人的平均年齡,以及若無外力又身體健康該活到幾歲,習武之人又能活到幾歲,所謂命門又是怎麼一回事等……

還說歷史上活最久的人,是天機閣創始人,活到一百八十五歲。

手札的最末,狠狠誇讚了他自己煉製的天齊丹,說可惜沒能煉到完美,否則也不只能延壽到百歲。

這不知道是不是祖師爺道聽塗說、誇大其辭。只有像道恆這種對煉丹術興趣十足的人會信。

祖師爺手札裡,八卦說了不少,但是一個字也沒提到天齊丹內究竟用了哪些草藥。

這讓後人很難猜出配方,也不敢隨意浪費天齊丹,將之束之高閣,純當吉祥物。無生教之亂結束時,為了給仙風觀換取安寧,絕塵子才將其中一顆獻給了皇帝。

天齊丹一直無法復刻,比起和聖巖宗同為國教的真武道而言,仙風觀底蘊嚴重不足。但仙風觀的人都對道恆很有信心,覺得道恆會是那個打破規律,遲早把天齊丹的配方研究出來,讓天齊丹真正成為仙風觀的免死金牌的人。

年輕氣盛的道恆自己也曾是這麼認為的。

何況……誰不想長生呢?

這個年紀的他還有點臭美,總要打理好自己的儀容才要去行醫,被他救治過的人,經常驚艷於他的外表與氣質,想給他介紹姻緣。

他心裡當然是有些得意,但最終還是會用自己修道為由拒絕。

這樣風平浪靜的日子,一直到他第一次的無能為力時戛然而止……

在無生教之亂時,他被分配去駐守俠隱閣,日常義診的地方變成俠隱閣附近的各個村落。

那天他照常梳理外貌,準備下山去他時常義診的村落,像往常一樣,給村民治病,和村民聊道法。

走到半山腰時,忽感天搖地動……這年他十七歲。

俠隱閣裡大部分的人,都四散去捉捕無生教教眾了,剩下留守的師長,和一些新生代弟子。

發生地動後,下山救人的大部分是仙風觀派到俠隱閣駐守的弟子。

道恆穩住身軀後,便提運輕功,腋下夾著藥箱,奔往他負責的村落所在位置。

這附近好幾個村子都是礦區,地動很容易引發山崩。

他速度再快,也快不過天意。

抵達之時,村莊已被埋在石土之下。

陸續有其他俠隱閣與仙風觀的人趕到,顧不得尋找工具什麼的,徒手便挖。

道恆丟開藥箱,朝他最近的一戶奔去,以煉神掌用力打碎巨石,挖出生路。

可煉神掌並非剛硬的武技,在江湖較為知名的幾項掌法之中,屬於偏重柔勁的那種。是以真氣配合掌型,將真氣點入敵方穴道的掌法。注重制敵卻不傷敵,甚至大成者能將其作醫療之用。

江湖中的幾個掌法,至剛第一當屬聖巖宗的大力金剛掌,以力破巧,用蠻力打碎敵方護身氣勁,碾碎敵方身軀。習練方式多以硬碰硬的碎石法居多,更適合眼下道恆正在做的事情。

壓迫感最大的,是吐蕃密宗的華光大手印,以人力模擬天地威壓,全面施加壓迫感,需強大深厚的內力支持,所以平均殺傷力只能說是尚可。僅有少數人能練至極致。也不適合用來開山劈石。

而西山孤客的破心掌,是以巧奪命,將掌勁集中在大陵穴與勞宮穴的平行處,以巧勁打斷中位肋骨,藉由斷骨插入心臟的方式奪走敵人性命,減少敵人死前所受的痛苦。功力或對人體認知不足,都會造成失敗,降低奪命的可能。幾無活口能從西山孤客的掌下逃生,屈指可數的幾個,最低也是肋骨骨折或肺部破損之傷。但此武技同樣也不適合用來碎石救人。

道恆用不適合的掌法破石,他的手很快就吃不消,掌心破爛腥紅,沾滿泥沙,時常為了醫療衛生維護乾淨的指甲,也斷裂掀起。

「師弟、師弟──」

仙風觀的人很快發現他的舉動,合力將道恆拉遠。

「道恆師叔,我們找了工具來,你先包紮一下自己的手,挖出來的人還需要你診治呢。」

他們勸阻道恆,讓道恆停下那杯水車薪的舉動。

「我──」道恆哽咽難語,他第一次遇到自己無力助人的狀況。

他忍下悲慟,將自己的手掌用乾淨的棉布裹緊,拿起工具繼續挖開砂土。

好不容易挖開,拉出一些人來,道恆也是第一個衝上前拼命施救的醫者。

很遺憾,許多人都在被覆蓋掩埋的瞬間就離世了……也許這樣也很好,至少少些苦痛。

道恆很快就麻木了,一向溫和的臉,只剩下嚴肅與沉重的表情。

眾人都以為他的心緒平靜下來了,開始專注在救人的事務之上。

道恆一直忙碌到無人可救,才在安置傷者的大棚裡休息,一邊還關注著傷者的情況。

「呃……痛……」

「哪兒痛呢?」道恆聽見聲音,便從閉眼小憩的狀態下清醒過來。

「我……呃……我是在哪?」這人不關注自己的傷痛,反而問起自己的所在。

「您先說您哪兒痛啊!」道恆急了,他希望被挖出來的人都能平安。

這個喊痛的人,還是道恆的熟人,他來到俠隱閣駐守後,便認識這人了。

這人姓葉,名大樹,村裡孩子喊他大樹爺爺,青壯年喊他葉伯,道恆也喊他葉伯。

葉伯仍在恍神:「我在哪……?新兒呢?囡囡呢?」

「葉伯,您到底哪兒痛啊?」道恆拉起葉伯的手,檢查起對方的身體。

「小道長……?你怎麼會在這兒?」葉伯顯然十分混亂,一直答非所問。

兩人一番雞同鴨講,葉伯從道恆口中得知自己全家只活了他一個,便又暈死過去。

這一暈,半個多月都沒再醒來,靠著湯藥吊命。

而半個多月已足夠眾人重建村子,葉伯的屋子經過重建跟原先稍有不同,也建在比原本位置,距離山腳更遠一些的地方。

葉伯醒後,道恆親自送他回「家」。

進屋前葉伯很明顯遲疑了一下,隔日再從屋子裡出來,便面色如常,遇上人總笑嘻嘻與人閒聊,說自己的次子葉新與媳婦多麼孝順,孫女多麼可愛,從小就貌美如花……

他好似渾然忘記先前之事,也不記得他家原本是在山腳下的位置。

村民相對無言,對著葉伯欲言又止,逐漸減少在葉伯面前出現的機會,真見到面了,也會主動迴避談論葉新之事。

來探視他的道恆,見狀也很訝異,正苦惱著該如何和葉伯說葉新早死於地動一事,葉伯就上前與他招呼,感謝道恆救他一命,還說慶幸葉新一家仍在外地,忙於經商未曾返鄉,否則今日不知落得何種下場。

「不是……葉伯……我說……葉大哥他們……」道恆察覺不對,就要糾正。

葉伯打斷他:「呵呵……小道長,雖說我孫女還年幼,道長要是願意等上幾年,你與她可說是極為般配。」

道恆一噎,年少的他不知如何反應,匆忙應對幾句,轉身落荒而逃。

湘琴子抵達俠隱閣時,就看見道恆縮在屋裡,不敢出去面對那些受災的百姓,尤其不敢面對葉伯。

這時的道恆才算是真正入世修行,他終於明白,這世道不是所有人,都有他的運氣。

他能無憂成長到如今,都是仙風觀裡眾人維護的結果。

在湘琴子不斷安撫下,道恆才漸漸接受事實,人力不敵天命,身為一個醫者,本來就不可能救到所有人。這場天災亦讓道恆的道心首次出現裂痕。他一直天真的以為,沒有什麼人是他救不回來的。

心情平復後,他才知道俠隱閣閣主,蒼鳴子的愛徒,那個年紀輕輕就和另外兩個同門闖下三俠名號的白梅楚天碧,也在這場地動中失蹤了。

俠隱閣的事情他還無力介入,只能專注在照料受災村落的百姓上。

尤其葉伯,道恆每一日都會去他家,聽他說話,替他熬藥換藥。

葉伯的記憶改變了,道恆每天都只是默默地聽。

等葉伯差不多無話可說了,道恆才正式開始替他看診,調理他的身體。

後來道恆回到仙風觀,有好一陣子不習慣。

他在這場地動中,戒掉了每次行醫前都要梳妝打扮的壞習慣,但也變得更邋遢了。

十年後,當道恆領命進駐俠隱閣合作,成為副閣主時,滿頭白髮的葉伯,才又重新出現在他的生命裡。

葉伯再度見到他時,不喊他「小道長」,而是喊「道長」,且好像看不見道恆邋遢的外貌,誇讚道恆溫文儒雅……他對道恆的記憶,停在十年前,無視道恆外表上的改變。

道恆心裡門清,從不去戳破。

兩人維持這種微妙的平衡,各自守著那道彼此的心傷。

他一直照顧葉伯,直到葉伯自然離世。

說真的,這和真的當葉伯的孫女婿也差不多了。

但他乃修道之人,這只是他修復道心的方式。

 

真正讓他得到「懨丹客」名號的事情,是在地動發生的幾年後。

在他滿十八歲後,絕塵子就一直要他收徒,他怎麼也不肯收,只肯幫著其他師兄姊教徒弟。

這樣一直堅持到他二十歲時,他趁絕塵子上京獻丹,偷偷溜出仙風觀,單獨下山遊歷。

他不認為沒被江湖歷練過的自己,有資格收徒弟。就連他那年紀比自己小的小師姊,都曾在無生教之亂時,參與過混戰中的醫治工作。他卻被保護在仙風觀與俠隱閣,救治普通的百姓。若沒有遇上地動,他甚至還是囂張天真的一個缺心眼少年。

絕塵子回仙風觀後,只讓門人打聽道恆的下落,沒有想過要強制道恆回來。道法講求自然,隨緣便好。

在道恆遊歷的時候,絕塵子用他的名義,將他留在仙風觀的丹藥拿去醫治蒼茫城城主沐寒鐵。

沐寒鐵送了一塊不融冰給道恆,絕塵子就直接將之存放在南昌冰窖中,直到道恆在俠隱閣任教幾年後才告訴他有這麼一回事。

道恆就這樣一路晃到福建與廣州交際處的沿海地區,在那裡遇到他一生中,最大的遺憾。

他的醫術在這樣的遊歷下,提升許多,名聲也漸漸傳出。此時他還只是個以醫術聞名的遊醫,不時有人主動找上他求醫。

但他沒想過,會有人用綁架的方式「請」他治病。

這世道醫者比學者還稀缺,居然有人敢得罪大夫。

他的武藝說不上多好,畢竟他的時間都花在煉丹上,哪可能年紀輕輕習得一身好武藝?他又不是什麼練武奇才。

「某乃不二刀,聞汝精醫,欲聘汝。」陳昭道。

「啊?」道恆懵了。

這官話不官話,方言不方言,戲腔不戲腔的……這人是要醫他腦子的病?

道恆猶豫地開口:「我不會治口癖……」

陳昭蹙眉:「汝何言?」

道恆這才明白自己想差了,趕緊說:「誰需要醫治?」

他沒印象江湖上有哪個大俠叫「不二刀」,有點後悔不多跟觀裡的師兄師姊一起八卦。

現在他真怕對方一言不合將自己砍了。

「吾兒陳律,昏迷,臥榻難醒,時而尺熱,時而發寒,且攣。」

年輕的道恆倒是好脾氣,也不管自己還被綑綁著就道:「人在哪?先帶我去看看。」

陳昭左手拇指一推,佩刀前飛,右手一握一轉,道恆身上的繩子斷成幾節,掉落在地。

隨即又收刀帶路,一言不發。

 

道恆在替陳律診斷時,陳昭就按著佩刀在道恆身後等,壓迫感極強。

「嗯……我沒醫過這樣的……」道恆眉頭緊皺,面色沉重嚴肅。

陳律體內五行之氣混亂狂躁,經脈處處有損,一個人體內怎麼會同時有五行之氣?

他又不像傳說中的五炁朝元之體……

「何若?」陳昭踏前一步,居高臨下地詢問道恆。

道恆想了想,開口問:「他是怎麼弄成這樣的?」

陳昭用他那怪腔怪調的語句,告訴道恆,因他的兒子陳律武學造詣不如他,他便按照常理,試圖以真氣為兒子貫通經脈,不料他的真氣進入陳律體內後,卻讓陳律的經脈直接崩潰,體內氣息更是雜亂不堪。

他又試過好幾次,還找過許多醫者與一些武功與他相差不遠的武者幫忙,可卻讓陳律的狀況一次比一次糟糕。

現在他兒子陳律,很顯然已是命懸一線,恰巧此時道恆的名聲傳入耳中,他便姑且一試,將道恆「請」上門。

「嗯……依照常理,確實能讓武藝高、內力強的人,替低於自己的人提升武藝、疏通經絡……可陳律這情形,很顯然他的功體與你功體,五行相沖。並且他還是被克制的那個。」

說到這裡,道恆眼神奇怪地瞅陳昭一眼:「你不知道他的功體嗎?」

陳昭卻很訝異:「探其身,相合。」

出身武學世家的陳昭,怎可能犯這種常識性的錯誤。

道恆眉頭更緊了,這不可能,一定是相沖啊!

「我先將他的情形穩定下來,再慢慢探究。」道恆不跟他廢話,先用仙鼎五氣鎮壓住混亂的五行之氣,佐以安神湯藥,讓陳律能夠先安睡一個晚上。

陳昭直接命人搬來軟榻,讓道恆守在陳律身邊。

道恆簡直無語了……綁架他來,還不讓他好好睡覺?

算了,醫者仁心,為了病患,他可以忍。

道恆一住就是半個多月,期間陳律的狀況反反覆覆。

道恆也摸索出陳律的功體問題,他很訝異,原來陳律居然身負三種功體。

三種功體還不平衡,互相克制傾壓,若不習武,就這麼過一輩子倒也安生。

偏偏陳昭望子成龍,又只探出當下最活躍的功體,見屬性相合,便徑直替陳律輸入真氣,強行疏通經絡。

可他輸入真氣時,陳律的功體卻剛好又轉變成相剋屬性,直接導致陳律體內的五行真氣混亂失衡,完全失控。

陳昭不明所以,又找別人替陳律輸入真氣,陳律體內的五行真氣是愈發混雜,經脈承受不住互相傾壓的五行真氣,開始寸寸斷裂。再這樣下去,很可能爆體而亡。

喔不對,已經要爆體而亡了……道恆對他的治療,也是在變相增加他體內紊亂的五行真氣。

除非一口氣……

道恆知道癥結點後,便發現了解決方法……可是……這方式讓道恆很有疑慮,他便暫時沒有說出口。

他將陳律的體質,歸類成「五行紊亂之體」,此為數種功體同存之人,只是不滿五行,會造成氣脈彼此相沖……此類人,不該習武,方得保一世安穩。

若混雜卻能滿五行屬性,倒也好處理,就算不是逆天的五炁朝元,也能藉由調理五行,維持平衡,讓陳律突破困境與瓶頸,甚至能在武道上更上一層樓……偏偏陳律僅有三種功體,永遠不可能維持巧妙的平衡。

陳律也有少數清醒的時候,醒來時會和道恆如一般醫患,閒聊家常。

道恆在和他的對話中,總算弄清楚自己被誰給綁了。

不二刀陳昭,出身武學世家,武藝天賦在此地算是極佳。

成親後自立門戶,在此成為水匪,強劫富人貨品,又強收百姓保護費……可是遇上海盜來犯,又會領著手下保衛國土,殺盡賊寇。

道恆無法將陳昭簡單分類,說壞他也真壞,說好又沒那麼好。總之不能算是個俠士。

道恆思索著陳律與陳昭二人,手裡的茶盞微微傾斜。

陳律又清醒了一瞬:「道長,我沒救了……對麼?」

道恆手裡的茶差點溢出,抬頭看向陳律便說:「嗯?什?喔呃……也不是沒有辦法……」

陳律心下一動,卻還是強忍激動,客氣地問:「道長有辦法救我?」

道恆放下杯子,遲疑地說:「可是……這個辦法我也沒把握實施……若能讓我寫信回仙風觀,請我師兄來……或許才可行。」

但先不提陳昭將他看得死緊,不讓他和外界聯絡,他師兄也不一定在觀裡……就算在,接到信再過來,也不一定來得及。

「道長有何疑慮?」陳律壓下不安,有禮地詢問。

道恆豎起耳朵聽了一陣,確認陳昭不在左近,他才回答陳律的問話:「我想出的辦法,是以我的仙鼎五氣,用緩慢的速度,一口氣鎮壓與消磨你體內作亂的五行真氣。」

陳律一喜:「成功後,我就能像一般人一樣,正常習武,正常過日子?」

「不,就算成功,你這輩子也不能再習武。否則只會重蹈覆轍。而且……我只有不到一成的把握……」道恆殘忍地說出這一切。

陳律愣在當場,不能習武……

再轉眼,陳律又提起精神,至少還能活下去,不是麼?

「請道長救我!」

「但……我……」道恆沒有直接答應。

陳律激動起來,想下床跪求道恆,被道恆阻止。

「汝不願醫治吾兒,因某為匪?」陳昭不滿的聲音從門口響起。

「不!當然不是……只是……」道恆面上苦惱,他真的沒把握啊!

他平時不注重武藝,真氣並不渾厚,就像他方才對陳律說的那樣,只有一成把握。

治療中,稍有不慎陳律與他都會受真氣反噬。姑且不論他會如何,但陳律勢必無法倖免。

而陳律身死,陳昭會放過他嗎?

之後的日子,陳昭一直給道恆施壓,陳律也總在清醒時哀求道恆救他。

但道恆始終沒有鬆口。

最終,陳律死了。

爆體身亡。

死相極為悽慘。

陳昭悲痛欲絕,抱著兒子的屍首泣不成聲。

 

道恆趁此機會,逃出陳昭的控制,回到仙風觀,躲在屋內閉門不出。

他滿心愧疚,非常後悔。

絕塵子沒有問他發生過什麼事,只是再度詢問他是否願意收徒。同輩裡,只剩下道恆沒有徒弟。絕塵子甚至都有徒孫了。

道恆悶聲道:「我沒資格收徒。」

貪生怕死,他有何資格育人。

道恆開始私下延長習武時辰,他不想再發生因為自己功力不足,只能眼睜睜看病人死去的這種事。他也不想再發生因為自保能力不夠,只能任人宰割控制的事情。

他的內力逐漸變得渾厚,不下絕塵子,煉神掌也在他的努力下變得精妙,且威力無窮。

同時他仍喜歡煉丹、救人,他總覺得時間不足用。

過於勤奮導致他總是疲憊萬分,再加上他兩次道心受損,他的臉上早已沒了笑容,總是聳著臉,看似將睡未醒。

整個人變得厭世,面對觀裡門人的關懷,總是敷衍隨便。

他也懶得管師兄師姊他們收的徒弟了,反正每個人學到最後,都要跟他一樣,經歷道心受損的過程。

弄不好就崩潰了,他何苦去做那個讓他們踏入深淵的罪人呢。

人力不敵天命,而且不論如何努力,始終會死。

他何必再掙扎浮沉?

他的態度因循苟且,慵懶倦怠,就連悲歡樓派人刺殺他,他都懶得殺掉刺客。但他可從沒放下救人治病的天職。他自己活膩了又不敢死,也沒想過要替別人決定命運。這就莫名就在江湖中傳出了「懨丹客」這樣的渾號。

湘琴子忍受不了他這死樣子,在楚天碧上仙風觀和絕塵子相談後,便對絕塵子提議,送道恆去俠隱閣任教。

絕塵子應允,第一次動用觀主的身分,對道恆下令。

他也希望小師弟,能重新振作起來。變回那個活潑調皮的小師弟。

道恆臭著一張臉,跟隨楚天碧回俠隱閣,在那擔起副閣主的責任。

抵達俠隱閣的當日,便與同樣一臉厭世的木人心,互相嘲諷且落敗於對方。

之後在閣中的日子,道恆總喜歡找木人心吵架,順便假借吵架之名,替木人心舒緩斷臂產生的後遺症──這是他最不懶的時候了。

但道恆仍不願收徒,總有千百種理由拒收徒弟。成日窩在分配給他的百草廬裡煉丹,期望有朝一日,煉出比天齊丹更好的丹藥。這可能是他消極對天道提出抗議的方式。

木人心倒沒在這種事上跟楚天碧作對,畢竟是他敗給楚天碧後,答應楚天碧的條件之一。

楚天碧將段紅兒交給木人心撫養,道恆被木人心養育段紅兒的方式嚇得夠嗆,這才將關注稍稍放在除了木人心之外的人身上。

段紅兒喜愛下棋,楚天碧便也趁機要求道恆學棋:不願育徒,那陪紅兒打發時日便好。

閣裡還有另一個孩子,比段紅兒大不了多少的淨,同樣讓道恆十分頭疼。

兩個女娃兒,讓道恆堅持不肯授徒的心鬆動了。

特別是淨,對醫道頗有天賦,道恆勉強同意撥出時間教她醫理。

教一個是教,教兩個也是教。

加上柳心萍不厭其煩的督促……

潛移默化中,道恆漸漸恢復活力。

並且稀里糊塗就開始了授業育徒的日子……僅有一點,他不承認俠隱閣中拜他為師的弟子是他的門徒。

這點木人心倒是與他有志一同。

 

在此期間,楚天碧還介紹他認識一個奇怪的人,說名字叫「非同右」,他還小可左勒!一聽就是假名!

那人總旁敲側擊問他醫理,問是否能以煉丹技法幫助身無功體之人。

道恆翻白眼,他就從未見過沒功體的人,這人也太異想天開了。

直到石崑與無名的出現……

「人只要活得久啊……啥玩意兒都能見到。」道恆嘀咕著。

回想起這一生,各種「巧合命定」,還有「無能為力」。

他只承認無名一個正式弟子。

會不會有徒孫,他也懶得管了。

他要繼續研究煉丹技巧,才能活得更長久。

才能見到……不一樣的世道。

 

※後記※關於掌法※

因段師父的《天道業火掌》在作者設定中,於道恆十七歲那時,只是雛形,所以介紹時並沒有介紹。

段師父的《天道業火掌》,完善於血戰瀚海怒僧得勝,得到對方的心法《焚心八獄》後。

猜想中的《天道業火掌》,是以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真氣為底,配合至剛的掌勁,以及段霄烈自創、獨有,且硬度奇高的「昭天焚世」拳套施展,燃燒敵人與自己身軀的同時,以絕對的力量破壞對方的經脈骨骼。

被確實命中的敵人不只會死,還會死得非常痛苦。

斷氣緩慢,可以感覺自己生命走到終點的那一段時間。

因此劇情中的飛魷,才有時間回憶與反思自我。

在《天道業火掌》完善,且被段霄烈用出心得,廣為天下人知曉後,《天道業火掌》取代聖巖宗的《大力金剛掌》,成為天下第一掌法。

俠隱閣也為此更拉聖巖宗仇恨了。

另外段霄烈隱去了《天道業火掌》的缺陷,沒人知曉他用此掌法時,會與敵人感受到同樣的疼痛。(雖然疼痛程度稍微低一些些,但相差不遠。)

甚至遇上同等級的敵人,《天道業火掌》是一種玉石俱焚的武技,用了等於是抱持同歸於盡的決心在對敵。

 

( 創作其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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