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往巴黎的波音 848 班機 15 - 莫大小說

字體：小中大

飛往巴黎的波音 848 班機 15

2006/01/31 19:13:51瀏覽1142｜回應0｜推薦4

Ⅴ

這個時候，已逾半夜，很晚了。學園裡沒人活動？翟濟深可沒把握。窗外一片黑，什麼也看不見，外面可是可以望得進教室來，不曉得會不會有人像他們倆一樣還沒入睡？還在校園裡閒逛，學員或學校裡工作的人都有可能。
翟濟深整個時間都不得不考慮到一個有妻室的老師深夜跟女生待在教室內是多麼不合適，但事實上，他並沒有多在意被旁人見著會怎麼想／他只是約略想及外國來的學員不會當回事，而本地的人或同事他也並無多所考量，也不覺別人就能把他怎樣？一時之間他思量不到那麼遠。
而他的確沒有怎樣，旁人又能怎樣想呢？他一點也沒想偏，對這個女孩他可沒有特別的意思或目的，又怎能管別人會怎樣想呢？
可是，他不得不暗自承認，他確實是喜歡旁邊這個女學生，內心詭無從否認早就為她動心，也許自圖書館窗外偷窺之前，就注意她了。他當然曉得她的意思，這麼晚了，還跑來留在教室裡，不去睡。
這個女孩上課時儘盯住他，當然，起始可是他自己惹的，乘人不注意，翟老師的眼神總會不時瞟向她，他似乎已為她著迷。而一個倜儻有才氣的老師看上女學生，學生怎能不動心呢？年輕躍越的心怎經得起來自講台上的挑逗。
現在突然間到了這個時刻，老師害怕了麼？態度閃缩，翟濟深可是成年人怎好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夜了，女學生待在教室裡，不上樓回寢室。難道留著是要找他攤牌嗎？不會。她自己也可能無從確定意向，也不過耗著一晚探探深淺。誰知道這些來自美國的女孩子底想法。
這些大方外向的女孩子給人的印象熱情大方，讓他們這些有些保守的人，以為她們好像很隨便，談吐也較他讀書時代的學生開放，似乎知道很多。但她們終究還只是孩子，情緒、容易有挫折感、脆弱又好強。翟濟深帶學生有些經驗，現在對女孩子的想法與行事也漸有所體會。
「老師夜晚都不回家嗎？」
周佳妤從書本中抬頭問他。
「哦！這個暑假工作完畢，就回家了。」
老師放下畫筆，他也畫不下去。
「那師母都一個人在家。」
「只這一段期間。我們都習慣了，平常晚上我也是這樣在畫室工作。」
「倒是你，也常這麼晚不睡嗎？」
翟老師調轉話頭，反問學生。
「在美國時，都這樣。」
「啊！為什麼呢？」
換成老師吃驚了。
「我睡不著，我不想睡。」
「怎麼會這樣？你這麼年輕，怎會失眠？」
「不是失眠。」她頓了一會，再說：
「我常常一個人躺在床上像是迷失掉了，我不喜歡自己這個樣子。」
「我不明白，你不錯啊；聰穎，長得也不錯。」
「老師這樣認為嗎？」
翟濟深點頭。
「我常常賴在床上，半夜都醒著，常覺著寧願死掉算了。覺得自己什麼都不對，老感到無所適從。其實不僅是我，我的同伴也會這樣覺得。我心中極大部份都在排斥自己。出生、讀書、同伴、環境、種族，都不是自己想要的。我老想成為另一個人，完全不同的人。」
翟濟深靠坐在一張課桌椅上，他了解她說的話語，曉得那種感覺，他是過來人。但不知道該如何回應，或該不該回應。她剖心剖白，赤誠地面向他，他不能不審慎地考慮學生話語背後的意義，急切地回話沒有意思。濫施同情，則顯得廉價，沒有誠意。披心瀝血的詞句，來得突然，他沒想到一個鮮活摩登看來愉悅快活的少女背後也有那麼許多憂悶愁煩。
「在那邊，我開始跟那些大家所謂的壞女孩走在一起。她們嗑藥，晚上到處跟著到人家家裡聚會玩樂。雖然並不是好的去處，可是寧願耗著不回去，因為覺得至少跟大家有相屬的感覺。」
「你嗑葯嗎？」
「我吸過大麻，其他厲害的粉沒試過。我媽看著不對，這個暑假就強制我來加入這個夏令營。」
「這個暑訓營怎樣？適應嗎？」
「還好，要來的時候，跟我媽還鬧意氣，不肯來。來了感覺還不錯，這邊的人對人好好，每個人都好和氣。」
「習慣就好。你們那邊的情況，我真一點也不了解。但我願意傾聽，你什麼時候，想說話，想找個人告白，請來找老師好了。無論什麼時候，如果你想的話。」
他剖白想站在她的立場了解她，心內填膺著柔情、溫暖。他真想站在她那兒，感得到她可憐無助。覺得他老到實在不瞭解下一代的想法與感觸。他已是上一代的人了，跟她父母是同一輩的人。如若能夠，他極願幫她。
看看腕表，二時出頭了。真晚了，周佳妤應該回寢室去了，自己也該睡了。但他猶豫著，還不想離開。私心作祟，這樣子兩人待在教室，這樣的感覺讓他不捨。女孩兒青春可喜，對他的信任與親近，讓他捨不得就此放棄走開。他深深感受她的剖心坦述，他喜歡她，感到心底內絲絲縷縷撫慰及體恤。甜適的氛圍充滿周遭，不但感到溫潤親近，也同樣切膚地感觸到女孩子的憂煩鬱結。
彼此沒再繼續講話，周佳妤在調電風扇，電風扇舊了，風扇頭鬆脫，她拴不緊老往下垂。翟濟深問她：
「什麼地方不對？」
「我想調小一點，讓它轉，可是老往下垂。」
「我來調。」
老師過去幫她，扶起電扇頭低頭使勁旋緊旋扭。周佳妤沒讓開，反而就近幫著旋。他們的手指碰觸在一起，他覺著不妥，應移開，但是她沒挪走，他謹慎地旋扭。覺得她手指涼涼的。
螺絲旋緊了，電扇開始呈弧形地旋著吹風。吹著她，她的襯衣被風吹得飄起，裡面似乎什麼也沒穿。
這個小女生，翟濟深猶豫著，他不想讓事情發生，但又捨不得讓她走開。
他想起她的大膽，她和另兩個女生校園草地上穿得少少的行日光浴。她確是個動人的少女，他心頭鹿撞不已，但他壓制住躍躍欲試的心理。斷然說：
「己經兩點了，該睡了。」

( 創作｜小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