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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1/31 12:01:46瀏覽1337|回應0|推薦4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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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夢魘裡驚醒過來,睡眠中老覺著有人要把我擠下床去。呂士東不在床上,沒人會張手舞爪地把我壓住。我感覺又回到中學時的寄宿舍,糢糊之中有人要把我擠下床,那人是張蕊,她一心要把我擠掉,我拼命抓住床沿不肯掉下去。 醒轉過來,半天還一身冷汗,我難道還在擔憂麼?擔憂她要取代我成為呂家的媳婦。呂家的長輩喜歡死她了,恨不得呂士東即刻討進家門。 但是我已死了心,不再懷抱希望,為什麼要這麼在意她?她不是出國去了,而且一去沓若黃鶴,音訉皆無。她不像我,似乎不希罕作呂家的媳婦,要不然也不至於一去不回頭。我卻心死念頭仍未死,仍然在幻想中讓他回心轉意,他又回來表示 他是愛我的,我為他受了這麼多委曲,他一定要娶我,前天 說的話並非本意要那麼講,他知錯了。 我搖頭試圖把這些不實際的紛沓妄想扔開,我想起應是張蕊寄來的信,使我在睡夢裡夢到她。昨天白天終於收到她寄來的第一封信,我還沒來得及告訴呂士東。因為我在考慮,不是考慮不通知他,不交給他,而是拿住信來回思索,想她信裡面到底寫了什麼?。 她出國已三個月了,終於才寄來第一封信,前兩天呂士東還抱怨不已,說她再怎麼忙隻字片言報平安總也應該啊?為什麼從不回信呢?這應是回覆他的第一封信,當我從信箱裡拿到信時還嚇了一跳,因為我奇怪為什麼信要寄到我這裡,而不直接寄往他公司。她當然知道呂士東不常來這裡,我又視她為寇讎死敵,她的信落在我手上 會是怎麼樣的命運她會沒有考慮嗎?難道我不會私下拆閱或者湮滅不予轉交嗎?是的,以我對她憎恨及覬覦,寄到我這兒, 一落在手上,豈有不過目的衝動。而只要我偷閱過後,大有讓來信石沈大海的可能?讓她從此斷線,永遠也別希望和呂士東再接上頭。 我拿著信封,上下翻轉觀察,這封信使得我多方思索,她不會不考慮寄到我這裡的命運,她是在試驗我嗎?不由不揣測她的意思與盤算。她難道認定我沒好奇心嗎?她不知道呂土奇不常回來嗎?她出去才沒幾個月,應和我一樣地清楚呂士東目前可是花天酒地不思歸,難得一回他的法定住所。她顯然不耽心信落在我手上的命運,或者根本就是存心要我拆閱,要我打開來看,她要傳訉息給我。她本來就是寫給我的或者藉此檢驗我的定力,也許信封裡面只是一張白紙。另外也可能她同時照樣也寄一封信到他公司,信中告訴他我這兒她也寄了一封給他的信,信中要他靜候觀察我是否會知會他她的信來了。她可能這樣試驗我嗎?不,不會的,不可能,我想太多了。但是我們是彼此的心結,她清楚我處處在防備她,然而弄這種戲弄對方的把戲,太離譜了,我清楚她不是這種人。 我終於抵不住誘惑,偷偷學著呂士東告訴我的拆信不留痕跡的辦法,他說他們當兵時,軍中政戰官如何檢查連隊阿兵哥來信的辦法,他說政戰官在政戰學校時都學過審查私人信件的課程。最簡單而一般的方法就是:試著用開水壼燒開了的滾水,讓信封開口對著水蒸氣薰,薰過之後就很容易開啟信封。 我特地拿了信照著一試 ,看看是否就能因此打開信而不留拆閱的痕跡。 果然一試就靈,如願打開信封。對她或呂士東私底下無論做什麼,我都不會有一絲歉疚。想想我怎能不偷著一窺信中內容哩?她信中還能怎樣講到我?能把我出賣嗎?她一定曉得我一定抵不住誘惑,說不定她就是等著這一刻,我們之間的情仇恩怨還未了哩。信與其是寫給他的,說不定也是寫給我。我大概想偏了,我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抽出信函。 信是寫給他的,整封信都是對著他娓娓而述,信裡面雖一再提及我,內容也一再纏繞我敘述,但是字裡行間卻全無寄予我有可能看到這封信之暗示。 信打開頭就沒有寫上稱謂,信端光光地逕直一路寫下去: ~~ 我們的感情發展從來就是個錯誤,對你而言也許是眾多愛情事件中的一個插曲,但就我言卻是終生無以消弭的烙痕。寫來這封信,只是為了說明我不再回頭,同時也是提醒你該是好好對待胡藕安的時候,一錯就不能再錯,你自己也說過她是你最珍惜的人,那麼是拿出行動來表示的時刻,所有外面的成就,都抵不上兩個人平實而真心相待的愛情。 若說我們的相愛過程是一趟錯誤的插曲,那麼錯也不在你,根本上應是源於我的軟弱與抵擋不住誘惑。想我們相識之初,我責備她輕易失足於一個完全不可靠的人,極不贊同你的作為,但是那只是表面上光冕堂皇,作為一個值得信賴的好朋友應該講出來的道義上之呵護與責難。而諷刺的是她在陳述當兒,我已棄守轉而認同她的作為,為什麼?因為我看得見她的眼淚中竟飽含得意的光茫,我認得出那就是所謂女人的幸福。你高挺英俊又有個性,你迷惑她的同時,也虜獲了我,她或你可都不知道你們的故事對我的影嚮,我一直在羡幕她,甚至妒嫉不已,嫉羡她在性與愛的領域輕易地得到解放,嫉羡她輕易地得到你 ── 我心田中所嚮往的男人,她與你的冒險尋愛經歷竟然讓我刺激戰憟得終夜輾轉無眠。 從初知人事,我就一直在這領域內摸索掙扎與搏鬥,性與愛是如此迷惑我,摧毀我,神迷目眩,我始終不息地受著心海內欲望的煎熬。 我懷著矛盾地楔入你們之中,我渴望愛情滋潤,也想藉以探觸欲望黑洞。她是我的前導,模仿的對象。一直以來她都是我標模,心目 中的偶像。我是如此地刻意模倣她,甚至連這方面亦也步 也趨,一點兒都不放過。她所深愛的人,我也跟隨沈醉。 我隨著她愛上你,發生了那件事,讓她受盡愁苦悲痛,我也再無從平復,她的受苦也就是我的苦惱,我並不曾思及有意地搶奪她的情人。她是我最親近的朋友,我對她有著姐妹般的深情。我覺得我錯了,但是我已離不開肉欲的黑潭,徘徊於慚愧與內心的衝突之中。 可是另一方面我卻深深陷於狂喜中,狂喜她沈溺於悱惻哀惋無以自拔。對她產生的勝利感竟然壓倒一切別種情緒,我對她的恨意實是當初未竟之愛的延續。 然而我終究對胡藕安還是懷有無以抹去的感情,也懷著感激,是她幫助我走進友愛與感情的奇妙世界。可是她退縮得太急切又太不留遺地,斷然離開之後,留下錯愕無助的我楞在原地,不能認識自己到底錯在哪裡。她一直認為我和她純正地來往是不道德、不合倫理、不是正常途徑的感情或愛情,她灌輸給我諸如此類的認識。然後絕決遁走丟給我最大的羞辱。 可是我們表面的友情並未因此完全斷裂,我仍舊低聲下氣地試圖恢復友誼,我所企求只不過是最起碼的朋友和同學關係,她猶表達出猶豫地不甘願。多年來一直 在我刻意維持下,才能斷斷續續地維護出友好的交往。我心底裡仍然視她為楷模,依舊追尋模倣她,也隨著她摸索探覓愛與性的領域。她得到的,我同樣也生出欲望,也懷抱能夠擁有地祈冀。 這大概可以說明你曾戲謔地說我:『冰山美人其實是水火同源』的原因,你說我遠看一付凜然不可接近校園美女,結果只要一接近竟然比誰都輕捷便利地容易上手。 同樣也指出我們三個人會這麼容易地發展成轇轕不清的關係,看著她的榜樣,我也急於離開學校宿舍擠入你們『愛的小窩』難說不是受到這種感情的錯置與墮落的幸福引誘所致。 我從不覺得對不起胡藕安,她處處走在我前面,誘導我,讓我亦步亦趨地以為可以追尋轍跡找到生命的歡愉與幸福。然而她絕決地背叛少女時期的我,卻是我整個成長期間無從抹去偃蹇,猶如燒灼過的醜陋疤痕。 所以她若以為我背叛她,事實是她自己引領出的楷模。這裡頭當然充滿矛盾,我既愛著她,同時更加恨她,當然對你也懷著同樣的情結,我完全被你迷惑,可是又整個地鄙夷你,我不能自已地要接受你的誘惑,甚或主動地挑逗。我不是失身於你,而是投懷送抱於你,但我又不能原諒自己,輕視自己。我恨不能整個投身於你,消弭於你的身心之中,可是下一刻又悔恨莫名,厭惡自己你及她,緊閉房門盡可能地躲著你們。 你說我的態度與做作讓你著迷,讓你沈湎,無法抵禦引誘地背著她來接近我。我知道自己是極矛盾底處於兩難之境,我詆毀她,卻又維護她,當我要你不要在屋內放肆地接近我,或乘她不備觸摸我時。你竟說胡藕安鈍得很,眼前發生再明顯的事,她都視而不見。我立即憤恨為她不平,斥責你錯待她,辜負她對你的愛與信任。 我委身於你的當時已後悔莫名,在你側身離開我身體的那一刻,我已厭惡你的厚顏無恥,怨恨你的淫迭不止,以及如此無視於她地進一步想得隴望蜀般地攻下我。 你離開學校積極地要向商場謀求出人頭地,社會上的險惡和複雜我和胡藕安可能都不甚了然。交際應酬,人際關係,爾虞我詐,以及酒色爭逐,可能如你所說都是外面求生存必要的手段與過程,可是和我們原先認識的你以及抱負和理念卻是愈行愈遠,我不是不能體貼甚至了解。但是讓我突然深陷於這種情形和狀況中,於我於胡藕安都實在太痛苦了。過份金錢角逐的世界會吞噬生活空間,對於我與胡藕安,甚至於部份的你,都是不堪的負荷。我並沒有後悔跟隨你們走到這一步,相信我,我一直是無悔,我也一直心無阻礙地愛著你 ,但是你已不復當初向我表示好感,積極示愛,許諾一切都不會有問題,而且一再表示要好好待我們兩人的那一個人。金錢的收獲使你得意,也使你妄自尊大,睥睨周遭。你得到以前不曾妄想的境遇,接觸到不曾接觸的地方,這樣的改變使得你看輕我們為你的犧牲,甚至感情也變質了,用了你賺來的錢,讓我感覺等於你用錢把我們買下來。 你對我們似乎完全沒有責任與義務,有興緻時上門尋歡輕狎一番,沒興時擺在一邊,不用搭理。這是恩客與賣身者的關係,我和她幾乎淪為你的性友之中的二員,這種待遇可不是她和我原先備受敬重與以珍視的女友相待所寄望的際遇,也可不是我當初刻意接近你的原委。 我不願答應學成後投入你家的事業,純是個人性向選擇。出於家庭因素,雖然學的是商,我一向對生意沒有興趣。你的生意與事業,對我而言是類似沙漏式的小資本蠅利市場的經營,原本就對我不具吸引。從書本學到商業世界仍舊有不同的通路,對於踏足互相吞噬追逐商場利潤的競爭社會一直深壞戒心,我寧願站在在評估現實的角度進入市場經濟,而不願淌渾水。所以對叔父的一番好意只有敬謝不敏,這是性向與志趣不同,絕不是你所詆毀我的瞧不起你家的生意。 一個人所吃掉的食物終其極也不足他體重的百分之五。不值得我們拼注一生去搜括於金錢世界。言盡於此,不論這一段時光,對我不夠光采,曾經讓我多麼難堪與難受。然而我們確曾歡悅快樂底相處過,愛、追逐與放縱,以及爭執、暗鬥、懷怨,憤恨都過去了。留下的不盡是悔恨和遺憾,也是一段刻骨銘心般的記憶。 出國前,我父親語重心長地警惕我:『人能糊塗一時,萬不能糊塗一世。』 是的,可以失足一次,但不能因此賠上一生。孽緣已了,出國追求學位就是我的新生伊始。我還在人生地不熟的環境摸索、課業吃緊、英文有待加強,孤單和寂寞比什麼時候都令我備感挫折,然而我是不會回頭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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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